李星河注视着雪花良久,才缓缓答道:“夜雨拈花不沾身。”随话出口,李星河的心也跟着变得空落落的,仿佛被人深深剜去了一块,“一个故人起的。”
风静如看着李星河,有那么一瞬间风静如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对方的眼泪,很薄的一层,在李星河的眼里升腾又消失。
好似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风静如兀然不知所措了起来,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才可说可不说的接了一句:“好名字。”
“人在雨中,花在雨中,雨中拈花又岂有不沾夜雨之理。”李星河笑了一下,眼眸空空荡荡,没有笑意。
面色苍白如雪,眉如泼墨山河,浓郁而又冷淡,在夜色下观来,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尖锐靡丽,这种神情,本不该出现在李星河的脸上。
李星河唇畔笑意未敛,反而更加深了些许,满是自嘲,眸中隐有寒意荡过:“确实好名字啊。”
风静如很难用言语去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表情,他只知自己并不喜欢对方露出这样的神态。
李星河这个人,看似极好说话,和谁都熟,和谁都能说上两句,不过风静如明白,对方其实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身上一直若即若离着股距离感,那是很微妙的一种感觉,但风静如已经习惯,可这会儿的李星河却又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令他更加难以接近的状态。
这让已将李星河视为好友的风静如倍感不适。
一阵夜风拂过,庭院萎落的寒梅飞雪经风一吹,席地而起,纷纷扬扬了满天。
天风吹夜凉,风静如默默地看着李星河,看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夜色里,衣上雪迹沥沥,背影萧瑟,恍如一页将残未残的挽歌。
“你……”风静如紧盯着李星河,小心翼翼问道,“还好吗?”
“自然,我能有什么不好?”李星河收回流连半空的视线看向风静如,眉梢一挑,带出笑意,可眼神却还是沉着的。
四目骤然相对,风静如不觉一愣,他望进了那双眸子,深沉,幽暗,内里包含了太多未及遮掩的复杂感情。
一时间,风静如竟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见人模样,李星河又笑了笑,呵出一口淡淡的雾气,四两拨千斤地带过这个话题,问道:“你失望吗?”
“嗯?”话题转得太快,风静如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你如此仰慕师尊。”李星河出口的声音冷清,仿佛山顶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却又带着隐晦难察的暗涌,“可原来传说也夹杂了算计,久远的真相竟如此锈迹斑斑,你不失望吗?”
“我自然是失望的,不仅失望,我更愤怒。”风静如闻言,情绪震动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可逝者已矣,我便是在愤怒也无济于事,反倒是你……”
“其实一切早有预兆,师兄身死那日所发生的一切,只要深思,便不难窥破,但那些都被我给忽略了。”李星河淡淡说着,身形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下,随即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倒豆子一般,滔滔不绝,“在这将近二十载的光阴里,我一直在逃避,一直不断地逃避着,我拒绝去想墨无书死前所表现的异样,我告诉自己,我应该恨他,恨他绝情,恨他歹毒,更恨他的背叛。”他忽的又慢了下来,眼中的光亮同雪的洁白凝在了一处,柔声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地将他放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