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唐淮勉果然便被他带偏了心思,得意洋洋地道:“我这会儿要写一本关于前世今生的缠绵悱恻、发人深省的划时代巨著,如今还在构思着,等我构思得差不多了,再对你说说,不过你可得帮我保密。”

“放心放心,我嘴巴最严实了!”

“你嘴巴最严实?!这话你也说得出来,脸皮可真够厚的,之前让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就是免谈居士,可你转身就告诉了三妹妹,我跟你讲啊唐淮周,你这样子可是不行的,那可是要……”

那对堂兄弟的对话越来越远,也让心情本有几分阴郁的唐筠瑶不知不觉地露出了笑容。

这些都是她的亲人,两辈子的亲人,她永远不用担心他们会抛弃自己的亲人,也无需她想尽办法去迎合、去讨好的亲人。

夜里,她躺在唐府老宅三房西厢的床上,辗转难眠,一会儿想到上辈子的许淑妃,一会儿又想到言妩,想到了这辈子初见她的那个夜里。

她记得当时曾问过她的来历,可她是怎么说来着?她说不记得了,不记得姓名,不记得从哪里来。

可她就算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却依然记得来找她,记得她们本来就是在一起的。

那个笨鬼说,不跟着她的话会害怕。她一直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直至今日才终于明白了。

因为她上辈子经历了最可怕之事,可身边却没有人帮她,直到她的出现。

那个笨蛋性子软绵又胆小,在最无助最恐惧之际遇到了她,自然把她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那个胆小鬼肯定也不愿意再面对人世间的种种阴暗,所以也根本不在乎那具身体的掌控权,才会在她被驱离之后毫不犹豫地跟着离开。

“阿妩……”她喃喃地唤着。事到如今,她们之间早就分不清是谁欠了谁。

京城的豫王府书房内,言妩无精打采地蜷缩着身子,背靠着挂着她生母画像的墙壁。

自从当日从唐府离开后回到这里,她便哪里也没有去,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

只有在看到那个占了她名字的姐姐,和那个画鹃明争暗斗时偶尔望几眼,而后又兴趣乏乏地低下头去,将脑袋枕在膝上,闷闷不乐地想:“汀琬姐姐一点儿也比不上瑶瑶,上辈子瑶瑶才不会和画鹃争得这般难看呢!”

想到唐筠瑶,她顿时又唉声叹气起来,偏那边的画鹃与许汀若又不知因了何事正争得起劲,你来我往极尽刻薄之言,愈发听得她郁闷不已。

事实上,近来那两人斗得越来越厉害,豫王在的时候还好,起码还会收敛多少,一旦豫王不在跟前,两人便是恨不得撕烂对方那张脸,免得教对方总是想法子勾引殿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人的争斗还是没有停下来,言妩终于忍受不了,猛地起身冲了出去。

她想,这里她不能再呆下去了,只是有点儿舍不得娘亲的画像……不过不要紧,她已经将娘亲的样子牢牢地记住了。

她深深地回过头去,最后一次望了望被挡在门后的那幅画,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豫王府。

走出豫王府大门,她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脸上一片茫然。

良久,她猛地一敲脑门:有了,有地方去了!

她可以去安平县,安平县衙是瑶瑶的第一个家,河安府的唐宅更是这辈子她的第一个落脚之处,无论哪里都有她和瑶瑶一起的踪迹。

她越想越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眼睛闪闪发亮,脸上抿出了欢喜的笑容。

突然,她感觉身体似是有一股冷意升腾,冷得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纳闷地皱了皱鼻子。

奇怪,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回感觉到冷呢!这种冷,就像是冬日里突然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揪出来一般。

可下一刻,她心口一阵钝钝的痛,像是被什么敲打着一般。一会儿,整个人又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痛得她再也站立不稳‘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瑶瑶,我疼,我疼……”她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一声一声唤着那个最信任之人,可回应她的,却是那一阵比一阵强烈的痛楚。

“啊……好疼,好疼……瑶瑶,我疼……”

终于,剧痛蔓延至她的四肢八骸,她再也忍受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片刻之后,云层缓缓散去,阳光再度照耀着地面,映着地上那越来越透明,最终彻底消失不见的身影。

自那日在朝云观玄清厢房内发现暗道,随即又通过暗道在后山发现婴孩遗骸后,贺绍廷连日来都在朝云观审问众道士,根本无暇离开半步。

只可惜他一一审问了众人,却得知玄清自十二年前云游之后,一直没有再回来,观里也没有人再见过他,只是前几年仿佛有香客提过曾偶尔间遇见他一回,只是也不知真假。

朝云观被官兵包围一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安平县,很快百姓们便又知道朝廷此番要捉拿的竟是德高望重的玄清道长。

虽然玄清道长已经不在朝云观十几年了,可记得他的香客却不少,又听闻官兵在玄清厢房发现婴孩骸骨,民间种种猜测油然而生。

有说玄清道长是妖道,专门利用婴孩来修练妖术的;有说那孩子是玄清道长一夜风流和人生下的,怕被人发现有损名声,一生下后就掐死了;也有说玄清道长是被人陷害了云云。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猜测,官兵虽然没有强行封了朝云观,可却把玄清的厢房重重包围起来,不准任何人接近。

而贺绍廷虽然没能问出玄清下落,但也没有太失望,转而又问起玄清离观云游前发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