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次他的手还没有抬起来就彻底垂下了，他走得很安详，也很欣慰。</p>

颜卿卿愣了片刻，松开手俯在颜叙的尸体上大哭起来。</p>

另一边和众人离开的江盛雪反应过来颜卿卿让自己炼制虫人的目的，立刻转身往回跑，只是她还是晚了一步。等她跨进屋子时，颜叙已经没救了。</p>

颜卿卿解开铁链为他换衣梳洗，让他以最好的状态装棺入殓。他是城主，做了一辈子的女儿奴，为了不让颜卿卿受委屈一直没有续弦，自己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却把最好的都捧给颜卿卿。</p>

他给了颜卿卿所有，包括自己的命，命运真是捉弄人。</p>

第149章</p>

颜叙的葬礼办的很风光, 甚至可以说是不合时宜的大肆操办，在这个局面下无疑是雪上加霜。不出一日消息就传遍锦城, 颜卿卿在沉重消极的氛围下拿着青玉印登上城主的位置。</p>

梁简是秘密前来, 不宜白天 出现在葬礼上吊唁, 而是等夜里宾客走得差不多了才出来给颜叙上香。</p>

颜卿卿披麻戴孝守在灵堂, 江盛雪有些不能接受她亲手杀死颜叙的事, 待在悦来客栈没有过来。</p>

“粱城主, 这些天我会一直待在灵堂里, 希望你们的行动能够快一点。”</p>

梁简上完香要走, 颜卿卿面无表情地往火盆里丢钱纸，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p>

梁简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他想告诉颜卿卿其实不必如此，可是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剩下一句叹息：“保重。”</p>

颜卿卿杀死颜叙, 大肆操办葬礼, 自己以身做饵待在灵堂, 无非是告诉那些灵幻散商贩，她现在没有精力来制裁他们, 帮梁简等人麻痹敌人的警惕性, 方便他们寻找突破口。她的决定果断的近乎残忍，内心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p>

乱世之中，大家都是逆流而上, 梁简没有立场来说她这样做不对，就连安慰也显得苍白无力。</p>

悦来客栈, 凉风习习。江盛雪坐在二楼凭栏远眺，在这里可以看见城主府灯火通明，丧幡立在黑夜中格外显眼。她有些担心颜卿卿的状况，可是心里又膈应颜叙的死，暂时没有办法平静地去面对颜卿卿。</p>

梁简走时她在这里，回来时她还在这里。闻尧回房帮她拿披风，梁简拦住他对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接过披风让闻尧先下去休息。凉风吹乱江盛雪的头发，有一些调皮地贴在脸上。江盛雪抬手去弄，感觉到有人给她批了一件衣裳。</p>

江盛雪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是梁简有把目光转向城主府，不解道：“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杀了颜城主，那是她爹，她怎么下得去手。”</p>

梁简能理解颜卿卿的心情，倒是江盛雪钻了牛角尖。她在锦城这些天看的出来颜家两父女的关系很好，可是谁又能想到下一刻便是这样的结局。</p>

梁简在江盛雪身边坐下，陪她一起眺望城主府，开解道：“她只是不想颜叙继续承受那样的痛苦，你站在她的立场上你也会理解，那种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痛苦而自己无能为力的绝望在她的心里蒙上一层又一层的阴影。她一面要承担起城主之女的责任，另一面又要看着颜叙受折磨，精神上一直紧绷着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溃。”</p>

对于颜卿卿而言，看着颜叙日以继日的承受折磨，比她自己遭受苦难还要难受。</p>

杀人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她的屠刀对准的人是颜叙。她到底是真的心狠还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气撑着谁也说不准。</p>

江盛雪连连叹气，她同情颜卿卿的遭遇也自责自己当时没有听出颜卿卿的弦外之音，要是她仔细一点，颜卿卿也不至于走这样的路。或许她提出要炼制虫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两手打算。</p>

“好死不如赖活着，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相信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缓解他们痛苦的办法。”江盛雪握紧了拳头，心里充满了不甘。</p>

梁简握住她的肩膀让她放松，不要把责任都归咎在自己身上。</p>

“我相信你，可是盛雪，这不是时间的问题。颜卿卿日复一日地看着自己好强的父亲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需要别人帮忙才能苟延残喘，这对她的父亲而言是一种屈辱。她宁愿颜叙走的痛快一点，也不想他以这样狼狈的方式走完自己的一生，她是在维护颜叙身为城主最后的一点尊严。”</p>

江盛雪觉得喉咙发干，心里涌出一出悲哀：“命都没了，这样的尊严拿来又有什么用。”</p>

梁简抬头，远处的城主府灯火通明，却惨淡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心情跟着沉重起来，道：“对于我们来说没用，但对于颜卿卿来说，这是她能为颜叙做的最后一件事。”</p>

只是这一次他的手还没有抬起来就彻底垂下了，他走得很安详，也很欣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