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被苏北狰狞的脸庞或是血海里刚捞出来的模样刺激到,太一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有那么片刻的龟裂,笼在袖袍里的指骨攥成拳,拳掌间发出令人牙酸的骨响声:“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放人”

“倒也无需东皇让什么步,只是您修素来高深莫测,我兄妹几人怕你出尔反尔对我等不利,为求自保,也就希望东皇你自降身份”天昊志得意满快填平那张蒲葵大的盘子脸,贼眉鼠眼间尽是乖戾:“只要你肯自封丹穴,卸去周身的太阳真火,我便同意放人”

“......”凌迟加身依旧嘴硬的苏北,这下也不再嬉皮笑脸,面色霎时阴沉如水,他想开口让太一动手,真的不用管自己的死活。

一旦修为削减,十二祖巫联手,太一毕定难逃身陨的下场,至于自己不过是引诱的饵料,正主都身死道消,他们大发慈悲,捡回一条命,那也难逃自己是踩在太一尸骨上活命。

此刻,他无比希望太一能听进自己方才所言。只可惜,事与愿违。

太一眉目间是凝成一线的冷厉,说的话却让苏北头皮一阵发麻:“你若朝天道起誓,我便依你所言”

天昊未想过太一会应允的如此容易,他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眼见要达成所愿,向天道起誓不得有悔,因而洪荒修士为证清白公正,会朝天道立誓,若有违誓即便是圣人也难逃责难。

放在平常天昊许是会犹豫一二,可拿一饵料性命换妖族东皇一命,是天大的便宜--左不过小小金仙翻不出大浪来,因此他倒是出于平常立下誓言。

“若违此誓,我天昊即刻生死,神魂受尽炼狱焚烧,直至魂消魄散,用不得轮回投生”

立誓之人大多都以神魂起誓,大罗金仙肉、身不腐,即便毁去也可夺舍重生,但神魂乃根基,一旦泯灭,再无转圜可言,天昊自以表明诚意。

“不行”谁知太一抿了抿唇,半晌,唇瓣张了张:“你的命不值,拿巫族气运兴衰起誓”

天昊勃然色变:“你......”

他本想冷嘲热讽几句,但触及太一雷霆内敛的双眸,那两句却有些说不出话,他抬眼示意帝江,见众巫颔首,他强压下心头的火气,从新拿巫族气运起誓。

“若违此誓,我巫族气运败尽,永世不得翻身,如此,你可是满意了?”

太一薄唇抿成一条线,按照天昊的指示行事,身后的东皇法相云消雾散般碎裂在虚空中,他侧目扫了眼奋力挣扎的苏北。

长睫遮去其眼下翻涌的神色,但苏北鬼使神差却读懂他里头的含义,好似有柄匕首狠扎进心口,甚至不解恨地在里头转了一圈,拔出时心血淋漓,苏北声嘶力竭,眼珠眦裂般红的滴血。

他没想过太一会点头,好似以为形同陌路的人突然愿意为你去死,那一刻涌上心头的不是欣喜,而是无休无止的愧疚,毕竟他原与此事没有干系,所有结果都是自己所累。

但波涛汹涌的话涌至嘴边都消散成嘶哑的呐喊,连只字片语也不曾有,泯灭在刺耳的罡风里,未能掀起丝毫波澜。

太一缓缓抬起手,封锁丹穴,散去了周身的煌煌烈阳,太阳真火日薄西山般化作风中残烛,跟随着形将寂灭的是太一那一身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