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东厢里那柴大娘道:“都是为娘半辈子的见识,懂不懂的你只管记心里,便是大姐儿也不得说,大姐儿到底是要出门子的,咱家的生计全靠这些呢,可不能叫她带到婆家去!”

闫姓妇人——柴大娘的儿媳妇心里不愿,沉吟片刻方笑道:“娘说这个也忒早了些,小宝儿还小,宝儿他爹身子骨又不强健,媳妇儿也不中用,却还得娘操心买卖呢。”

柴大娘睨了眼闫娘子不自在的神色,勾唇道“正是为着宝儿和他爹,你才得接过来,且不说别的,过段时日年前收人时你跟我去便罢了,走上几趟我再细细说与你,你便上手了。”

闫娘子心头不虞,她家男人身子骨弱,嫁进来之后她镇日在家侍候着,没少听街坊邻里背后嘀咕,说因她婆婆做这行当,伤了阴骘,才早早死了她公爹,她男人生就个药罐子,只一个尖酸刻薄的小姑子十七八岁还找不上婆家。一句两句听多了,连娘家人也渐渐远了她,闫娘子心里越发埋怨婆婆做的下九流的行当连累一家子,也就越发信这阴司报应之说,平日里柴大娘买人卖人一概避得远远的,若非柴大娘忒厉害,她挣命才得来的心尖子似得胖儿子真是一星半点儿都不想叫这老虔婆碰。

嚅嗫半晌,闫娘子赔笑道:“娘是看重我,媳妇感激呢,只是这买卖,到底伤人和,媳妇年轻,怕是压不住场子,倘或出了乱子,岂不是白败坏了柴牙人的名声。况且只宝儿一个,到底孤单些,若多几个弟弟,咱们柴家也越发兴盛了。”

听着媳妇这话,分明是说她伤阴德,柴大娘一股火上来,看看正睡得香的大孙子,方勉强压下来,青着脸不说话。闫娘子拍拍胖儿子,捧着笑脸儿说了一车轱辘的好话儿,方哄得柴大娘回转过来,只听道:“罢!罢!总归是我孙子,少不得提脚卖了院里几个,好养活他。”

闫娘子一听,倒有些急了,她家除了几个看院子跟着柴大娘跑买卖的粗壮婆子,并没有个正经丫头,向来是使唤那些柴大娘买来的,现在院子里统共就剩下这几个小丫头,若是卖了,且不是样样都得劳作她,说不得还得侍候那作威作福的小姑子。忙道:“这才什么时候儿,前儿娘的意思不是要留着那几个养两年再卖吗?我瞧着,那几个虽都是好坯子,但到底痩狠了,养几年才能显出颜色卖出价呢。这时节卖了,谁家愿意费那些功夫调养这些人,便是有这功夫的,我听说也不要这种年纪不上不下的,只要那些更小的从小教养起来呢。”

聊了这半夜,柴大娘走了困,有心卖弄说:“ 你小孩子家家懂甚,虽说养两年更值钱,可她们这年纪也正好呢,九、十岁上下的,多得是老爷少爷们喜欢!痩狠了也不怕,那些地方什么药没有,灌几剂下去,模样也出来了,身条儿也出来了……”

闫娘子头一回听说,抿嘴笑道:“娘说笑呢吧,若是有那般的好药,也买两副给妹妹,妹妹这几日正为着肤发不爽不自在呢,前儿我才把新得的铅粉给妹妹送去。”

柴大娘忙忙唾了一口,“呸!你当那是什么些好东西呢,那些药吃了,三五年里比花儿还娇嫩,叫人受用的紧,等过了花期,那人老的病的才吓人呢!”见大声惊了孙子,忙宝贝心肝地哄他睡实了才又卖弄道:“听说那药方子宝贝的很,你道是为甚?这方子原是那飞燕合德传下来的,那两个可是娼门里的祖宗,若不是全天底下的珍奇宝贝都紧着她们受用,这俩姐妹哪儿能光鲜那多年?就那样,不也没生出半个蛋吗,就是那药治的!”

……

朱绣心里翻江倒海,攥紧手死命才忍住拔腿就逃的念头,良久才颤着手晾好衣服,挪回倒座房去。

作者有话要说:朱绣:这算什么底牌,什么金手指?!不行,我得啃口生姜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