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媳妇啐一口,骂道:“坏人姻缘的缺德事,你倒兴兴头头起来。”

冷子兴笑道:“你这人,主意分明是你出的,事情也是岳母交代的,我出力去办,反倒说这话。你当那府里太太就是什么好心,不过是也打着拣人情的主意,只怕是她看上了这家姑娘,或说给娘家内侄,或说给贾家族人,不过是看人家家资富贵罢了。才不是说的那好听的甚么‘被男家蒙蔽,这男家极不成器,小子吃喝嫖赌,无有不为’,甚么‘打小儿养在老太太膝下,心里拿她当半个女儿,舍不得看她终身落得那样’。”

“若果真好心,悄悄告诉人家娘舅知道也还罢了,怎倒得使那见不得人的伎俩。况且还那多要求,这不成那不就的。我听说太太娘家哥哥,那位王大人死了,她娘家侄子很有些‘名声’,金陵无人肯把女儿许配,她见程家富贵,又极娇宠这女孩儿,唯恐人家看不上,便生出这个歪法子来。六礼才过一,即便那家黄了亲事,老人看着也不打紧,只是怕他家里女孩儿作了心病。太太这时候上门替内侄求亲,不就是施恩去的么,叫人家值情,那家疼爱女儿,八成就允了。真真儿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口子你来我往,拌了半宿的嘴。

第二日,冷子兴就寻了这多年的好伙计,一个诨号叫“猴子七”的小个子。这猴七很有几分身手,翻墙入宅如探囊取物一般自如,很是和冷子兴做过几场买卖。冷子兴旧年作古董商,有时看上了哪家的宝贝,人家执意不肯卖,他也不纠缠,只过二三月,那宝贝就不翼而飞了。后头靠上荣国府,才渐收了手。

冷子兴和猴七乖觉,从来不招惹高门大户,这一回猴七就有些顾虑:“那一片可都是富贵人家,尤其这程家,皇商呐,做着皇差,咱们招惹,可不好罢?”

冷子兴笑道:“不过是他家管家忒不把人看眼里,吓他一吓,也不用偷什么东西。只你出来时弄出动静来,叫左邻右舍都知道,我看他家有脸没有。只一日还不妥当,你看看守备门禁,若能连去二日,这才好呢。”

又安慰道:“不叫你走空,我早已备下百两谢银。若不是实在气着了,也不弄这唬人的法子。”

猴七听说这话,才依从。议定当日晚上二更后,三更前,趁着人都没睡死,捣乱一番。

猴七自去准备,他媳妇在内屋里都听见了,出来就摇摇摆摆的往娘家去了。

见了周瑞家的,如此一说,周瑞家的大喜:“好孩子,还是你们有法子。安心,姑爷出了二百两,此事成了,必叫他赚五百两谢钱。”

说着,就悄声告诉她女儿:“甄家运出来足有九个大箱子,太太收着呢。如今宫里太监老是上门打秋风,太太银钱不凑手,必得想法子折买那里头的东西,只怕一件出来,女婿就能赚几百两。”

她女儿听说,喜得无可无不可,连声道:“您老人家千万帮着您女婿,他赚了银子,我叫他拿出来一半谢您老人家。我兄弟都这大了,很该替他寻一房好亲事,妈既把我嫁了出去,也该寻个良户女孩给他,方才不委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