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谢凝安道:“他为什么必须知道?这个孩子是我的,生孩子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不必要非得通知到所有人吧。”

魏浅禾心中暗诽:可东窗事发了总得让你哥哥给你兜底儿吧……

好吧,承认自己不理解这对兄妹的相处方式,魏浅禾转换了打听的目标。

“姐姐喜欢李家世子,甘愿为他冒这样大的险生孩子,他却不能对姐姐明媒正娶,值得吗?姐姐是个聪明人,何必如此?”

魏浅禾问出这话是真心疑惑,她未婚有孕尚且是情势所迫,不得不做,谢凝安却根本不必压下这么大的赌注。

要知道谢家清名从大邺建国伊始留存到如今,几辈人的恭善守礼、隐忍克制,不容易,倘若因为谢凝安一意孤行地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毁掉,魏浅禾都替谢家心痛。

谢凝安道:“你不懂,我和他为了谢李两家的恩怨是非从小打到大,谁能知道打着打着就打出感情来了。”

“他自知姓氏门阀横亘在中间,我们此生无法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早就打算放弃族长之位,甘被李氏除名了,可恨李文登那个老匹夫咽不下这口气,拖着他不肯放,生生打折了他一条腿。”

这些高门秘闻若不是听谢凝安亲口说,魏浅禾都不敢信:“李常林瘸了一条腿?李太傅对待自家长孙这么不留情面?”

谢凝安气愤道:“那个老匹夫眼里只有家族荣光,什么狗屁长孙也不过是他延续家族香火的工具而已,不听话的狗打折一条腿算什么,庆幸的是李常林还算有些才学本事,李氏后辈中又无拔尖的子侄可以过继,否则他早就把李常林打死了。”

“哥哥不是没有做出过退让,李常林也愿意脱离李氏入我谢氏门楣,但有李文登在,不会让我们称心如意的,他已经放话了,有他活一日,李常林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

谢凝安的语气里不难听出无力,谢李两家如此大的门第,一举一动备受瞩目,很多时候不是他们任性妄为就能成事的,两人想必做出过许多抗争,付出过很多代价,都未能如愿。

怪不得那日宴上谢晗明说要李常林入赘,并非空口白话,而是恰有其事,这么明晃晃地戳李文登肺管子,他能不气炸吗。

魏浅禾不解道:“那既然如此,谢姐姐这样的身体底子,更不应该要这个孩子了,那李世子可是哄骗姐姐生米煮成熟饭,好叫谢家赖不掉这门亲?”

谢凝安不屑道:“我在你眼里就这般好骗?若想要降伏我,这样的人恐怕还没出生,这孩子自然只能是我主动想要怀上的,李常林性子含蓄温吞,怎么拗得过我,对付他的手段多的是,但霸王硬上弓是最方便快捷的,我可是试了好几次,才有了这个独苗苗。”

魏浅禾瞠目结舌,手上拨弄草药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停下了。

她确实是错估了谢凝安的性格,她不仅我行无素,还足够的疯,这行事作风,当世女子都找不出第二个吧。

“干嘛非要生这个孩子?”心中的不解疑惑脱口而出,问完才觉二人的立场不太适合自己刨根问底。

谢凝安却不甚在意,坦然答她:“我喜欢小孩子,既然喜欢,自然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最好,我只管我想要和不想要,而并非他人认为我可不可以要……有点绕口,意思能明白吗?”

魏浅禾能明白,因为这恐怕是所有人想要追求的理想状态,然而却鲜有人能达到,包括她自己。

她真羡慕谢凝安啊,自小千娇万宠地长大,有足够强劲的家族做支撑,还有一个足够强势的哥哥稳定大局,她可以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而不必有任何顾虑,可以洒脱随性傲然俯视所有,而不必蓄意讨好别人求得生存的可能,她可以想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一个人,不必害怕他的厌弃令自己丧命……

这样的天之娇女,即便有世俗阻碍里求而不得的烦恼,她也向心而行,不惧任何风暴,她的世界里,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吧。

魏浅禾知道突然而来的失落没有道理,但她又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了嫉妒与怨恨。

人生而为人的命运是不一样的,她在谢凝安面前感受到了生命的参差,她彷徨恐惧过的东西,谢凝安从来不需要面对——或许唯一生命的流逝是对所有人公平的东西,并且因为谢凝安的任性妄为,她的小命现在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瞬间的心念电转,魏浅禾唾弃自己的阴暗,她竟然仅仅因为嫉妒另一个人的好运,而想要代替命运惩罚她,叫她知道这世间的不公与悲惨,她的心思狭隘原来隐藏的这样深吗?

这一瞬间,魏浅禾蓦然想起了顾沧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