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转，看到自己的黑毛公鸡已经挣开了绳子扑棱着翅膀以极快地速度消失在不远处的小林子里，一路上抻着脖子留下一连串的鸡屎与鸡鸣。摊子一片狼藉，黄纸散乱，磨好的朱砂全被扣在了水坑里溶解成了一滩红水，中年人也不知去向。

秦欢从地上爬起来，扭头看看屁股上粘的那块泥，脚步在原地拐了个弯，往另一个方向走。

……

“是欢儿回来了？”院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大概是眼睛不大好的缘故始终眯着眼睛看向院门口，膝盖上放着一个铁盆，里面装得满满登登的玉米碴子，一只手不断地往地上撒，围在旁边的鸡争先恐后地往上挤，“怎么带回来一股湿气？去耍水了？”

“嗯，刚刚去河边洗了个澡，娘，现在天凉，您先回炕上歇着，我来喂鸡吧。”秦欢挤出一脸笑，露出左边的一个小酒窝，从季静秀手里拿过铁盆，把她往屋里赶。

今天他倒了大霉，没赚反亏，这已经是第六次失败了，次次都是在顾客要上钩的时候出现突发情况，只是这一次最惨，干脆将自己骗人的家当毁得一干二净。

秦欢想到了踢飞自己的男人，面孔一片模糊，凶恶的眼神却记得一清二楚。这种情况很少见，秦欢记忆力很好，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接触过的人，姓名对应着面孔也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那个人身上的黑火是怎么回事？

“欢儿？”屋内传来季静秀的声音。

“娘，我在，什么事？”秦欢放下铁盆，抬起腿迈过疯狂争抢食物的母鸡。

“明儿娘跟李大嫂说好了，要去邻村看个姑娘。娘眼神儿不好，也就把你也带着……”

秦欢听季静秀说要相亲去了，脸上温和的笑绷不住了，满面愁容地小声应了一句：“娘，这事儿不急也没什么。”

季静秀一听这话语调立马提升了好几个度：“瞧瞧你说的那是什么话？这种事也是能等的？等你年纪再大些，我看哪家姑娘能看得上你！咱家条件又不大好，娘给你求媒人多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欢见自家老母亲动了肝火，连忙妥协道：“好好好，娘，明儿陪您一块去就是了，您别生气。”

第二章 相亲

山鸣村与陈家村只隔了一条河，相亲的女方就住在河边，距离很近。

季静秀一大早就把秦欢拎起来，找了件像样的衣服，花了不少功夫打扮了一番才出了门。

临走前，秦欢停在门口，往镜子里看了看。

门边的铜镜上映出一道清瘦的人影，今天难得穿了一件乌青色的衣裳，衬得镜中人肤色更亮。若仔细些看，会发现那一双单眼皮下的黑瞳比常人大了一圈，且异常的明亮。

看着老母亲在前面走路的步伐都比平时轻快不少，不时还拉着他叮嘱在女方面前要多表现，秦欢低下头盯着母亲给自己新做的黑布鞋，神色里带了点复杂的情绪。

这次相亲算是他的第三次，之前的两?南??风?次都莫名其妙地吹了，明明相亲的时候女方也看得上，连成亲的良时吉日都定好了，结果过了几天，那边就传来女方出事的消息。秦欢觉得这就是克妻，而且是比较严重的那种，所以相亲之事一直都是一拖再拖。只是季静秀心有不甘，不放弃给自己儿子牵红线的打算。

扶着母亲过了桥，刚在陈家村村口站定，秦欢就感受到空气中异样的气息，环视一周，他发现只是过了桥的功夫，陈家村的上空就一扫晴空万里之势，被密集的乌云覆盖。

秦欢淡淡瞥了眼头顶上快挤出水的乌云，今天相亲啊，可别闹幺蛾子，就算天王老子想咒他单身一辈子，这次相亲失败也得体面些，别再让老母亲失望了。

当下正是深秋，草木枯败，却不闻鸡鸣犬吠，整个村落像是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秦欢搀着季静秀的胳膊一深一浅走过坑洼不平的小道。

“季大妈，这里！”不远处有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中年妇女冲这边挥了挥手。

中年妇女一靠近，一股浓重的熏香味直扑面而来，秦欢下意识皱了下眉头。

这大概就是母亲口中的李大嫂，只是这人面色惨白似鬼，毫无生气，双目黯淡无光，大抵是将死之人，按理讲应当是久卧不起的重病之人，怎么会这么精神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李大嫂，那位楚姑娘身在何处啊？”季静秀眯着眼睛，笑呵呵地问了一句。

“不远不远，就在临河的那间房子里，这边来。”李大嫂走在前面，语调降低了一些，“只是季大妈你有所不知啊，楚姑娘家里走了一个亲戚，楚母赶去奔丧，就只剩下楚姑娘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