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胤礽成为皇太子的这一日起,君臣之分,便已分明,有些事情,康熙做得,太子做得,甚至大臣都做得,唯有阿哥,做不得。
云珠不知道历史上的胤禛是如何筹谋才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起码目前,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胤禛本人,都未生出这份野望。
更何况,此时的皇太子,正是康熙的心头宝,莫说胤禛没生出这份野心,就算有了野心,也得藏得严严实实,没看着大阿哥在背地里望着胤礽的眼神都能喷出火来,但当着康熙或者胤礽的面,他还是那个友爱地不能再友爱的兄长。
云珠暗自叹息一声,宫中的小孩,容不得天真,她盯着胤禛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胤禛,你二哥是皇太子,泰山祭祀,原本便是君王之事。”
“儿臣明白了。”胤禛在尚书房里读书时,名分尚且没这么厉害,胤禛只隐约觉着师傅们更加重视太子,皇阿玛也对太子寄予厚望,但到底没有人将君臣之分如此直接地摆在他的面前。
更别说胤禛的额娘,永和宫德妃,在宫中盛宠不衰,甚至还一度独掌宫权,有着这样额娘的胤禛,在宫中无人敢小瞧,宫人们对着他从来都是恭敬有有礼,不敢冒犯分毫。
直至此时,直至此刻,在泰山脚下的行宫里,云珠将君臣之别向他彻底揭开。
到底是宫中长大的孩子,胤禛愣了一瞬后,很快便调整好情绪,云珠见着,总算放下心来。
康熙已经开始拜祭,鼓乐之声从巍峨的山峰上传来,庄重,雄浑。
饶是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胤禛脸上仍然不自觉地流露出羡慕之色。
云珠叹了口气,使人将这泰安城中最有特色之事寻来,虽然不能随着康熙登上泰山,但也可寻些别样乐趣。
正宗的鲁菜摆满一桌子,炸熘爆炒,荤的素的,凉的惹得,山珍海味,山野小菜,全被摆在云珠面前,当地的戏班子在外面搭建好的台子上,咿咿呀呀唱个不停,高亢有力的唱腔在空中飘荡,将山中传来的的黄钟之音淹没。
偷得浮生半日闲,如此这般消磨下来,云珠总算将胤禛的遗憾驱散。
天边的日头在山头晃悠悠挂了许久,还是沉入山下,金乌不再,暮色渐浓,夜色逐渐笼罩大地之时,泰山拜祭的队伍,终于再次回到了行宫。
此时的胤禛,早已被云珠哄好,回了前头。
康熙龙行虎步而来,这么多年的帝王生涯,也没有让康熙有一点松懈,他依然每日里跑马骑射,泰山的四十里山路,对康熙好似毫无影响,丝毫不见疲态,他的眼神中,全是作为帝王的骄傲与自豪。
云珠噙着笑意迎了上去,亲手接过康熙解下的披风。
“万岁爷,臣妾让人准备了热水,更深露重的,难免寒凉,您赶紧去暖和暖和。”云珠早便将这些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当康熙跨入浴桶时,云珠掐着时间令人准备的浴桶里,水温正正适宜。
康熙靠着浴桶边缘,痛快地舒了口气。
见着守在一旁的云珠,康熙谈性大发,泰山封禅,只有文治武功均为一流的帝王,才有资格行此事,此次在泰山祭拜,虽说没有封禅那般郑重,并未祭祀天地,但在康熙心中,这也是对他治世的肯定,是盛世的征兆。
自到了泰山地界,一直便被康熙有意识压制着的兴奋,在挥退了宫人后,在枕边人面前,康熙终于吐露。
他眼中燃着名为野心的光芒,和云珠从泰山上的昭真宫说道东岳庙,又从玉皇宫谈到秦观峰,滔滔不绝,兴致不减。
云珠微微笑着,安静地倾听着,多年相处下来,云珠再不能更清楚地分辨出,此时她无需说任何话,沉默便可,康熙的种种言语,看似在说泰山拜祭之事,实则是在倾诉他的壮志,他的抱负。
云珠温柔笑着,在恰当的时候回应上一两句,给康熙一番反馈,这让康熙更是口若悬河,指点江山。
好半晌,康熙才将心中所思酣畅淋漓地宣泄出来。
山中的野鸟在门外飞过,发出丫丫之声,被这鸟叫声一唤,康熙才从亢奋中回过神来,感受到了浴桶中水变得温凉。
康熙披上寝衣,在地上留下几个湿漉漉的脚印。
云珠皱着眉嗔道:“万岁爷您可得注意身子,这日子越来越冷,您这般赤脚踩在地上,倘若受了寒又该如何是好?”
说着便招呼着宫人送来鞋袜,康熙见着云珠忙前忙后的模样,话头一转,关心起来,“今日你在这儿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