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
靴底油被裴临揍得浑身是血,眼睛也坏了一只,双腿与右手皆被弯折成不忍直观的弧度。
他伸出唯一健全的左手,抓住江岚影的袍角。
“尊主。”
他血污下的眼睛亮晶晶的,还像初来金犀城时那个怯懦的小兵。
“我当了一辈子的逃兵。这一次,我不想再逃了……”
“我靴底油,终于打了一场胜仗……”
他越说声量越低,便将说话的力气全攒成了一个微笑。
他笑着,抓在江岚影袍角上的手却滑落。
暴雨便在此刻下至倾盆。
江岚影看着他的尸首,第一次茫然不知所措。
倒在湿泥里的裴临又弄出了一些窸窣的动静,江岚影抬眼,血红的眸子与她身上的绛衣同色,许是因怒,许是因悲。
业火自雨中直贯而过,激起一路白雾。
裴临抬肘一挡,实则硬吃了一记,还未缓过神来,就见红缨鬼头刀直扎向他的眉心。
混战仍在继续。雨丝打入积水溅起的碎花,若仔细观瞧,都是猩红色。
裴临接不了江岚影几招,眨眼之间,就被掼在刀下。
长刀贯穿的地方正是他的心口,被剖开的心脏一股一股向外吐血,血迹漫过他湿透的白衣,汇入他身下的溪流。
横纵交错的金线铺展泥浊,摇光的封印重新在这片大地落下。
一切都是灿烂的,光明的,活着的人会在江岚影的羽翼下拥有更好的未来,死去的人也会被立作万灵碑,在金犀城的史册上万古流芳。
裴临是唯一的输家。
江岚影贯穿了他的心脏,甚至都不愿意蹲身下来瞧瞧他。
她依然笔直地、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雨后弥漫的冷雾中,裴临看不清她的眉眼。
将死之际,裴临面上一切疯狂的表情都不见了,他平静下来,就显得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