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贺,合该是他们眼神所视处的中心。
就如众星所拱那一轮明月,高悬天武大陆上端,与烈阳同辉。
“砰”
是身躯倒地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宫庶还保持着转身的姿势看着古族的座位席,眼神里还保留着希望和期盼,眸底一点不可思议。
他在希望那位盟使可以救他,他在不可思议明贺竟然真的杀了他。
皇者之躯是有护体罡气的,他知道领悟剑灵之境的明贺可以破开他的防御,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快到他最后一点反应速度都没有,就这么看着透着寒芒的剑影填满他的眼睛,洞穿他的血肉之躯。
明贺眼神沉静,手腕微动收剑回身,心里有一丝的匪夷所思和不能理解。
天道有灵,为她造势。
这一点她早在紫宸洞府脱胎换骨时就可以隐隐感觉出来,如此也足以透过天道断断续续的信息得知人皇宫的些微布局,可即便如此,皇者之威确实不容小觑。
有天道站在她身后,在天武大陆上,她确实是不败的存在,但也不意味着她可以随便轻松取人性命,尤其是皇者境界的宫庶。
如果他负死抵御,即便最后她可以杀掉他,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令她没想到的是,不过是交手初露败势,宫庶就放弃了所有的希望不再抵抗,去指望旁人的出手,相当于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别人手里。
这就是地皇境的强者吗这样的人,也可以当上山海宗的副宗主吗
当然不会是巧合。
明贺抬眸幽幽看了山巅一眼,似乎可以透过云层掩映看清站在那里的少年,四目相对,明贺的眼神深邃不明,少年的眼神温和含笑。
她收回目光心神微微起伏,看着周围修士震撼的模样脚尖点地,身形在擂台腾空,碧海剑也握在了手里,整个人如同一柄剑划过天际,朝着古族座位席落下了锋芒。
那般凛冽的剑势,令修士打心底里畏惧。
在这样的畏惧下,他们合该惊惧到颤抖着身体不知所措的。
可是古族弟子并不是这样。
他们看着那柄近在咫尺的长剑眼神平静,脚尖点地的瞬间已经掠出了数百里,瞬息之间就远去了剑器笼罩的范围,如同早有准备,如同蓄谋已久。
他们都动了,自然原来密密麻麻的地方空了出来,站在那里没有动的人也成了人群视线投向处的焦点。
那是一个低着头的弟子,气息颤动,似乎是惊惧到了极点。
明贺却不管不顾,惊影剑一往无前携着寒光而至,碧海剑从手里掷出,一剑封住了所有的后路,上天入地,再无路可逃。
如此,那人的身份自然再没有半分掩饰。
黑风盟的盟使,游翎。
他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弹,低着头。
惊影剑瞬息掠过风云,洞穿了他的身躯。
却没有鲜血流出。
烟尘卷起,在天地微风的轻拂下散去,半点没有波及到明贺。
既然选择了明贺,自然就要尽心尽力,毕竟祂现在也承受不起第二次毁灵的后果了。
明贺一剑不中也不失望,眉眼依然沉静不起波澜。
毕竟那人是游翎,曾经是天道选中的、慕辰选中的继道者。
“明贺”低沉嘶哑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几分怨恨深幽,赫然正是游翎的声音。
明贺抬眸,发现一身黑衣黑狼面具的人影站在那方擂台上,俯视着她眼神里满是不甘。
他到底还是不甘心,到底还是站到了万众瞩目处,以略微狼狈的姿态。
他在看着明贺,却不单单看着明贺,他还在看着很多人。
那些人,或许之于他而言,也可以称为故人。
见证他从天道之骄堕落为异族傀儡的故人。
“你到底还是没有如我所愿,堕落为魔。”他的语气透着说不出的失望,偏偏唇角勾起含了笑意。
明贺看得真切,那笑意是发自真心。
何其矛盾的一个人
明明想要她堕魔,又因她不曾堕魔感到开心;明明知道只要她死了,他的阴谋有大半会成功,却没有命令宫庶取走她的性命。
游翎不知道人皇宫的谋划,所以那时,宫庶真的可以杀掉她的。
起码在游翎看来是这样。
没错,北荒荒漠里,所有人都以为柳瑜是来杀她的,宫庶是来救她的。
偏偏事实却截然相反。
问心而已。
她的心告诉她,眼神凌厉面目狰狞的柳瑜对她没有杀意,目光温和气息清澈的宫庶却有那么好几个瞬间,对她浮起杀意。
宫庶与黑风盟勾结,自然听从游翎的命令。
“你该知道,我永远不会如你所愿,也不会跟你一样。”明贺如是说。
你是天武大陆的生灵,而我不是;你身后有一整个魂族,而我没有;你喜欢的是异族那位殿下,天然与人族站在对立面,而我心之所向,只有秦族的秦楚亦。
所以,即便我们同样举世皆敌,为人族所弃,也永远不可能一样。
有些人,即便再像,也不可能重合。
明贺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一个居高临下,一个仰望天空,却是颠倒过来的两种风采。
游翎分明站在高处,却道尽了狼狈不堪,明贺分明站在低处,却敛尽了世间风采。
“因为你始终不是我。”游翎不再看着明贺,而是昂起头看向山巅上那个少年眼神痛苦
“如果是你,满心满眼以为找到了救星,却得知他就是主导一切的幕后主使;
如果是你,明知道你所说就是真相,却要被他们打压下来,美其名曰说是为了人族大义;
如果是你,九死一生以为可以救自己的族人,逃出生天看到的却是一片废墟,被姗姗来迟的人族魔修挖走心丢到乱葬岗,你还要怎么守住初心”
“你的举世皆敌是人皇宫布局,鲜血铺就却没有生灵涂炭,我的举世皆敌是世态炎凉,是血流成河、尸山血海。”
“我们之间,从来就不一样”
透过重重云层迷蒙,他似乎可以看到山巅上那个少年颤抖着身体的模样。
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他的族,他的心,和他最初的抱负,终究是被葬在了那个群鸦鸣啼的黑暗里。
从殿下找到他开始,他只是游翎,只是她的傀儡。
“我说过,我给你和人族准备了一份大礼,我来这里是送礼的。”他如是说,须臾又勾起一抹笑,“不过现在,我想你们应该也给了我回礼了吧。”
他不是蠢货,看着现在这样的形势自然已经知道,他有他的算计,人族也有人族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