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年底这段时间忙碌,孟恪与李羡暂时常住京市,春节前因为有会议需要处理,比她提前两天回到连城。</p>

到办公室没多久,秘书室传达孟清沅想见他的消息。</p>

孟恪叫人进来。</p>

大门被推开,孟清沅身上还是从前的打扮,一身西装,向后梳的头发掉落一缕下来,不似半年前风光。</p>

“孟总,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要一个说法。”孟清沅按住办公桌,整个人向前倾,死死盯住孟恪的脸,“我不明白,一封邮件就让我退休了”</p>

孟恪先抬眼,眉骨底下是一双平静深邃的眼睛,缓声道“还有一些流程手续。”</p>

孟清沅心里仅存的侥幸被这点看似毫无攻击性的攻击推翻,“总得,总得有个理由吧。”</p>

按在办公桌上的拳头逐渐握起。</p>

孟恪瞥见他一眼,继续处理文件,“吴州的广场,后期装修置景工作应该都是你手底下的人在负责。这一步从19年底拖到今年,别人接手后才能开业。</p>

“中途临时更换设计单位本来就是常见的事。”孟清沅辩解,“何况后来疫情,我又生病了,推迟的项目不止吴州一个。而且我都知道了,工程部那边是故意跟我作对,就是想让您误会我”</p>

孟恪低头看文件,翻页时纸页轻微哗然。孟清沅低声出气,眼神有些飘忽,企图试探他的想法。</p>

他捡起钢笔,拔开笔帽,在最后一页签名处签下名字,没抬头,“好好休息,养身体吧。”</p>

那笔尖仿佛划过孟清沅的太阳穴,他将拳头杵在桌上,“只是一个广场而已,就算是二爷爷也不会说直接把我踢出局。是,我承认我们做生意理念不是那么契合,明里暗里摩擦过好多次,我难道什么时候出手害过你吗这么多年,我在新恒,难道一点贡献都没有吗、”</p>

孟恪掀起眼皮,叫他话锋陡然收敛。</p>

这双眼睛眼底已然是不耐烦。</p>

原来刚才只是在忍耐克制。</p>

孟清沅嘴角肌肉牵动太阳穴抽动了一下,“明明我也姓孟,跟在老爷子身边二十多年,这辈子都给了新恒,凭什么,凭什么只能这样收场”</p>

“你可能要重新投个更好的胎。”</p>

孟清沅愣住,就见孟恪的视线绕过自己。</p>

秘书走过来,将他“请”了出去。</p>

他甩手,转身走出去,身形越来越佝偻。</p>

脚步声渐远,被一道门阻隔。孟恪捏着笔,看向落地窗外阴翳的混沌天空。</p>

拾起一旁的手机,通知栏有新消息。</p>

羡羡明天下午放假</p>

羡羡我会直奔机场,没有人能抓我回去</p>

她最近换了张头像,暖和的橙黄色调,孟恪看着消息最后的表情符号,蓦然生笑。</p>

年关将至,春节气氛浓厚起来。</p>

机场航站楼里几处红桃置景,发光字报写着瑞虎贺岁。</p>

李</p>

羡推着行李箱从电梯出来,才看到孟恪的微信留言,接到他的电话。</p>

“喂我落地啦。”</p>

“史鹏去接你了,叫他去找你。”</p>

“我自己下去也可以。你在哪呢,好像有人在说话。”</p>

“山顶。正好有亲戚来看奶奶。岳父岳母都在连城安顿下了,晚点去看他们”</p>

前段时间李传雄苏醒,需要来连城做康复训练,来回奔波不方便,准备搬回连城附近的县城,孟恪将他和刘红霞一起接过来。</p>

“好呀。”</p>

史鹏正在不远处等着,迎面走过来,接过她的行李箱。</p>

李羡对话筒说“对了,曾家爸爸那边,我问过了,说年后可以过来。”</p>

曾达礼这几年被曾家划清界限,消沉一段时间,直到今年才试图借手里所剩不多的人脉资源东山再起。</p>

因为两年前的意外,也许出于愧疚,也许年岁长了后急于弥补亲情,他很干脆地答应了这顿饭。</p>

孟恪说“奶奶这也没问题。”</p>

毕竟“复合”也是人生大事,恰逢过年,应该请家长过来一起吃顿饭。</p>

李羡点了点头,她步速很慢,抬头发现跟史鹏拉开了距离,“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是不是应该先去山顶看奶奶。”</p>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羽毛似的轻轻搔过耳廓,“不是才两天没见么。想我了”</p>

李羡心头突跳,“不喜欢啊。那我不去了。”</p>

“没有。受用。”</p>

她低着头笑,踢了踢脚下尘。</p>

“先回家休息吧,我早点回去。今天山顶人太多了,明天再说。”孟恪说。</p>

“好。”</p>

孟家枝叶庞杂,世交诸多,李羡不喜欢跟那么多人周旋,明天去也好。</p>

挂断电话,李羡快走两步,上了车。</p>

山顶。</p>

因为孟家老太太辈分长,又在同一辈人里名望最高,每年到了年关,许多亲的疏的亲戚朋友来探望。</p>

楼下人来人往,由权龄几个招待。</p>

孟恪被家里阿姨带到书房,孟世坤正站在桌前,手里是毛笔,身前镇尺压着四尺红星净皮,抬头看他一眼。</p>

空气中弥漫淡淡的硝烟气息。</p>

孟恪带上门,走了过去。</p>

孟世坤挥毫,“记者过年也得放假吧。”</p>

“嗯,已经回来了。”</p>

“过年了,应该一起吃顿饭。老太太说你请她初二去城华阁,这么大年纪了,你叫她折腾什么。”</p>

“老太太说山上呆腻了,出去看看。”孟恪走去窗台边,楼下的玉兰花开了,横生的枝杈抵在窗口,张牙舞爪。</p>

孟世坤笔锋一顿。</p>

“你撑得起一面,你想娶什么样的人,怎么解决曾权两家,这些我都不管,昨天那些话你就当没听过。至于你大哥。你的作风是老爷子教的,但他应该也不想看到你们兄弟这么不和,还保不住股价。更何况现在满城风雨,背后无数</p>

人在戳你们的脊梁骨。”</p>

派系斗争暂时结束后,胜利方要做的大多是清理门户。但孟隽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孙,前些日子的舆论战搅得一潭浑水,尤其难处理。孟世坤希望孟恪能体面、再体面,像从前一样。</p>

啪。孟恪正推窗,低眸看去,抵在窗沿的银灰花枝断裂,剩下几枝花簌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