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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无非就是让他带着爱而不得的遗憾,好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许四季也说不清楚,这两个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纠缠和恩怨,叠加了多少爱恨,或许姜蔚心中的伤疤,也用着一种极度狰狞的方式愈合着,畸形的伤疤之上,遍布着暴力的余烬。

“我没有……对她不好,我没有对她做过不好的事情……”黎阳的声音有些哽咽,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

有,或者没有,在姜蔚选择模糊掉真相、将一切带进棺材的那一刻,就已然不重要了。她将答案的种子种进了黎阳的心中,是非黑白,早在泪水里融成一片灰色,暗淡不堪。

“怎么回事?”季君昱听到声响,连忙跑了过来。

黎阳连忙将脸上的泪痕擦了擦,带了点鼻音,说道:“您好,我来……带走我妹妹。”

“她的父母呢?为什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巫渊打量了一下黎阳,直截了当问了出来。

季君昱转头看着他,狠狠瞪了一眼。这人就是典型的不会说话,这么明显的问题,却非要问出来讨个不开心。

“他们……他们目前不是很想见到她。”黎阳斟酌着措辞,却怎么说都不对劲。

罗晏摆摆手,“君昱,带他过去吧,别问了。”

“目前不是很想见到她,”巫渊低声重复了一下这句话,冷笑一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正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本该伤心,可在这一刻却忍不住为姜蔚庆幸。他的手一点点向上,苍白的指尖捂住自己的心脏,环视周围没人看他,这才一点点放松了紧绷的后背,将自己裹成了一只蜷缩的熟虾,独自感受着来自心脏深处不规则的疼痛,一下又一下,提示着他,要加快步伐了。

他残存着温度的眼神追随着季君昱的脚步,嘴角还是扬起了一点笑。

“老于,这药不管用了,你再给我找点新的吧。”

他将手机熄灭,不去猜测那边看见了消息的于成和,又会是怎样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样。

黎阳的步伐很慢,鞋子拖沓在地上的声音显得十分沉重,在原本就安静的停尸房门外,更加刺耳。季君昱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道:“黎阳,如果可以,把她和陶换子埋在一起吧。”

黎阳一愣,似乎没想到这句话的意思,有些疑惑地说道:“我妹妹肯定是要埋在家里的祖坟,怎么能……”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季君昱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最终的那些话也没能完全说出口,他点了点头,闭上了有些干涩的眼睛。

荒郊野岭住不下的灵魂,还不如去那片油菜花田里躺着,等春风一刮,随着甜腻的花粉散落飘离,四海为家。

天色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满天的星星将月亮的光辉完全挡住,又或是月亮藏匿于云层之中,不愿去看今晚暗淡的人间。

许四季已经被巫渊送回了家,她先前哭了很久,鼻涕带眼泪擦了足足半卷纸,把脑脊液都快哭干了。她从刚才开始头痛,眼睛也肿的不像样子,干脆去急诊科挂了个单子,开了点安神补脑的药物,先行回去了。巫渊也识趣,担起了接送的任务,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脚印,不去碍眼,留下季君昱和罗晏在医院门口倚着车子聊天。

“陈星然如果问起了,你怎么办?”季君昱想了想,还是看着罗晏,问出了这个问题。

陈星然发现姜蔚自首之后,一定会对这件事情报以极大的关注。由他递交上去的足以在最终板上钉钉的证据,让他如何去坦然面对姜蔚的死亡。

罗晏摇摇头,看着手机上半小时前陈星然打来的电话,诚实地回答道:“不知道。我想……能瞒就瞒着,告诉他姜蔚被判了十年,已经关起来了,或者是其他什么。”

可是这样真的能行得通吗?一个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人,怎么才能伪装出一副尚且健在的模样,够一个孩子熬过艰难又重要的这一年。

“好,我让四季说话也注意点。”季君昱拍拍罗晏的肩膀,转身打算回到自己车子上去,这脚还没迈开,就被罗晏给拽了回来。

“二组已经把王婧给抓回来了,明天咱俩审她,早点来。”罗晏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疲惫,紧紧捏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发紫。

他每说一句话,嘴里吐出的雾气都在空气中凝结成了小水珠,消散在黑夜里。他张了张嘴,像是还想要说什么,犹豫片刻,却还是闭上了嘴。

季君昱轻轻点了点头,像是读懂了罗晏那一瞬间的犹豫来自于何,开口道:“等这件事情完全告一段落——至少得让许四季把案件报告和工作总结写完,我们再好好聊一聊冬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