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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赵禹唤了一声后,沉吟良久,才又开口道:“本来你的家事,我不便过问。只是有些话梗在喉中,不吐不快。这些话你听过之后,纵使觉得不对,也不要放在心上。”

殷野王听到这话后,微微错愕,不及细想便点头道:“教主请说。”

赵禹斟酌着言语,倍感为难,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家的事情,我也有些了解。令爱所做的事情,虽然不对。但说实话,子不教父之过。若真仔细计较起来,你这做父亲的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错处,终究你才是一家之主。旁的且不说,你瞧一瞧鹰王,哪怕你做出这般严重错事,他也肯包容你,舍去一张老脸再给你谋一条出路。子女皆是自身骨肉,做了错事,打骂皆可,若动辄便要取人性命,却大可不必。”

殷野王听到这里,眉头禁不住跳了跳,可是终究还是忍耐下来,涩声道:“家事一塌糊涂,我当真惭愧。教主教训得是,说实话,阿离这孩子在小时候也是乖巧可爱得很。作出有悖伦常的恶事,与我的漠不关心脱不了干系。以往我只将错处归咎旁人,却失了自己的检讨。如今痛定思痛,一定用心梳理起一塌糊涂的家事!”

赵禹说出先前那一番话,干涉旁人家事,已经倍觉为难,听到殷野王尚算诚恳的回答,便也不知该说什么。沉吟了片刻后便说道:“你去吧,用心做事。既然已经讲过前嫌不计,那么以后你立了功勋,无论是在教中还是总管府,都少不了一份封赏。”

殷野王再次致谢后,才退了出来。

老实说,对于赵禹突然插口置喙他的家事,殷野王心中不无抵触之意。若是以前,管他赵禹是个什么身份地位,殷野王必定勃然色变,乃或大打出手。可是人到中年,经过这一番打击之后,他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过往忍耐不了的事情,如今看来也并非不可忍受。更何况如赵禹这般当他面提起来,且还说得不偏不倚,已经是很好了。

殷野王自家知自家事,这一笔糊涂账,哪怕旁人当面不说,背后也皆在议论纷纷。以前他听不到,或是不许旁人提,如今看来不过是可笑的掩耳盗铃。父亲昨夜与他深谈一番,殷野王感触良多。以往他总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但其实自从被远比他们弱小得多的张士诚赶出苏州,他就已经不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天鹰教少教主,应该要脚踏实地为以后打算。哪怕他自己蹉跎一生,总要为儿女规划出一个锦绣前程。

有了这样一个念头,殷野王心境发生变化,倒也并不出奇。他也明白,日后在明教中厮混,过往在江湖中那些套路,已经不足以成为安身立命的保障。而赵禹今天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很明显不是冲着父亲的脸面讲的,也让他意识到,往后自家机遇处境要有大变化,只怕还要落在那个这些年他瞧着便生厌的女儿身上!

这个发现,令心中尚存几分傲气的殷野王有些难以接受,偏偏他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扭转这个事实,一时间心中颇受煎熬。

在街上游荡了许久,殷野王才往自家走去。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有时候人力难胜天,也就只能屈从现实了。

回到府中后,殷野王决定与殷离作一番深谈,他才蓦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个女儿住的地方。拉过一名仆人,殷野王沉声道:“阿离现在在哪里?”

那仆人愣了一愣,而后才说道:“小、那贱丫头住在……”

“刁奴,住口!”

殷野王眉头一挑,劈手将那仆人打翻在地,怒喝道:“她是我的女儿,府中大小姐!你这刁奴怎敢这般称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