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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禹心有满腹疑问,这会儿却不好打扰两人,只得坐在一边等待。

这两人棋力旗鼓相当,仅只一盘竟下了整整两个多时辰。这期间,赵禹闲来无事仔细打量起张中对面的这名老者。老者神态清癯,精神虽然不错但不像有武功在身之人,表面瞧不出什么出奇处,但既然能与张中坐而叙交,哪怕并非江湖中人也该不是寻常老者。

似乎察觉到赵禹审视目光,老者抬头对他笑了笑,而后便又沉浸到棋局中。

天色渐暮,村子附近渐渐出现人烟,以妇孺老弱居多,无一例外的神色郁郁。偶有几个壮汉,则一副倨傲模样,对身边老弱动辄打骂,无人敢抵挡。这些人应是去山林里寻觅吃食,怀里抱着许多野菜,还有几只山雉野味。他们衣衫褴褛,比起山外许多逃避兵灾人祸的难民并无二致。

经过茅屋的时候,这些人脸上无一例外露出鄙夷之色,有几个还冲上来啐到棋盘上。赵禹瞧着不忿,正待要起身阻止,却被冷谦伸手拉住。

好在这些人并未有进一步举动,丢下几把野菜并一只山雉,便气冲冲走向了村庄。

棋枰上沾了口水,没办法再下下去。张中意兴阑珊的将手中棋子丢下,抬头望着赵禹,说道:“是不是很好奇?”

赵禹点点头,说道:“我听刘先生说,张中道长你为这地方煞费苦心,算得卓有成效,为何会成了现下这模样?”

张中站起身来,伸出手在虚空画个大圆,说道:“你若早几年来,这里会是另一副局面。从谷口到谷尾,人烟稠密,有几百户人家。人们安居乐业,邻里和睦相处,土地里是长势喜人的庄稼,义仓里堆满了粮食……”

“那为何会变成这样一副样子?莫非有强人来劫掠?道长你且放心,皖南目下已为我所有,不论多凶悍的盗匪,我都会剿灭他们!”赵禹说道。

那老者听到赵禹的话,眼中闪过异色惊容,而后便低头收起了棋子。

张中摇头道:“不是外患所致,而是人心乱了。农夫埋怨铁匠做工太少,铁匠嫌弃裁缝出力不多,裁缝又怨猎户穿衣太费,猎户总觉得自己太危险,末了大家皆觉得采购花费太多。斗了几场,死了十几个人。最后大家都觉得这里活着不称意,合计一番便各奔东西了。眼下留在这里的,皆是无用被丢弃的包袱。”

赵禹听到这话,惊诧道:“那道长你为何不阻止,眼睁睁看着一腔心血付之东流?”

张中叹息道:“既已讲明了此处不分贵贱,哪个又管得哪个?况且他们埋怨的皆有道理,我也建议让他们换一换做工,结果猎户种死了庄稼,农夫敲烂了锄头,一团乱麻。既然一个个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要不称心,何苦要强将他们约束在这里。”

听到这话,赵禹沉默良久。人心世事,哪能得个绝对的公平,强自去求索,却终究噩梦一场。患难时可同甘共苦,安定时总有私心作祟。这种难题,亘古未有解决之法。诚然,一时暴力压制可维持一个勉强公平的局面,人心终究是不忿,这与外间世界又有何不同?但若全不约束,最终落得各奔东西的局面。

这时候,他才理解刘伯温为何提起此处便有绝望之感。眼下赵禹身临其境,也全然看不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