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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已经抵达晚了一些,若再因为风尘仆仆的糟糕仪容玷污观瞻,少不得要遭受一番发落。沿途营中诸文武官员们眼见李伷先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也都不免忍俊不禁。

行至帐外未及立定,早有行营文吏站在帐外询问道:“是安北军使?速速入帐禀事!”

李伷先这里刚刚还刀入鞘,正打算抬手拍打一下襟前碎须,闻言后便也顾不得,忙不迭拔腿便往帐内行去,入账后便向上方叉手恭声道:“安北参军李伷先,拜见大总管……”

说话间他抬头望去,却发现帅案后空无一人,转头再作打量,才发现帐内左侧角落里一群人箕坐一团,当中一个须发凌乱打结、仪容较自己还要糟糕的老翁正向他招手道:“不拘俗礼、入此话事。”

李伷先几次入河朔走禀军机,也常风闻张仁愿日常风格,所以在入帐前一刻还在忙碌打理仪表,此时见到这一幕情景,愣神片刻才勉强认出那老翁正是让内外从事官员都头疼不已的张相公。

不独李伷先感到诧异,哪怕张仁愿京中至亲好友见到他眼下这幅姿态、若不仔细打量的话,只怕都要认不出。

张仁愿作此风格改变也是事出无奈,虽然北征大计筹备数年,但当大军真正踏上行程,还是会有各种层出不穷的小困扰涌现出来。

困扰大军征程最大的问题无疑是后勤补给,难以做到在镇时的面面俱到。将士们异域跋涉,哪怕是一些寻常的疏漏困扰,在情绪上都有可能加倍放大出来。

但在见到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张仁愿都是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此一类情绪上的困扰多多少少也能得到些许舒缓。

用张仁愿自己的话说,那就是“几十年风格维系毁此一朝,若能籍此补我士气,亦是一幸”。

大唐内外掌军臣员,各自风格韬略俱不相同,有的爱兵如子、有的执法如山,但若说只凭仪容邋遢便能疏解将士怨情,张仁愿也算是独此一例了。若换了王孝杰作此形态出没营中,大家兴许还要议论大总管干净整洁的让人受不了。

李伷先来不及深作感慨,凑近过去一看只见众人围坐当中是一张硕大的行军地图,地图上还摆放着一些土木模型以表示地理变化。眼下周围尚空一席,正是安北都护府如今所在的金山东麓。

眼见如此,李伷先也心有了然,走入那个位置坐定下来,再望向地图时便不免有种身临其境的具体感受。

待到李伷先坐定之后,张仁愿便抬手丢给他一根木杖并开口道:“安北诸军现驻何处,你来指点一番。”

相对抽象的文字记忆要转换成地图上具体方位需要极高的联想能力,李伷先也是观察并沉吟许久,这才拿起木杖在地图上指划起来。

安北都护府本来是大唐在漠北设置最高的军政衙署,只不过高宗晚年随着后突厥骨笃禄兄弟起事闹大,渐渐的形同虚设。到了高宗宾天的垂拱年间,更是直接撤掉了这个已经对漠北丧失领控羁縻的都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