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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衙书房,楚质没少前去,也不用衙役带路,便驾轻就熟的来到地方,恭敬施礼,悄然坐下,心情极为矛盾,毕竟话已出口,再出尔反尔,怎么也不是个滋味。

“老夫仔细考虑,你刚才所说方法,却与朝廷设立常平仓、惠民仓类似。”范仲淹直接说道:“具体做法如何,你可有个详细条陈?”

其实无论古今,给予底层百姓一定的社会保障,除非是战乱动荡时期,不然像救济孤寡、设立义庄、赈灾、免赋、平抑粮价等等行为,都是朝廷及地方官衙必须履行的职能,比如汉代创设常平仓,丰产则买,歉收则卖,平抑粮价,隋代设义仓,丰年征粮积储,荒年放赈济困,起到济困助贫作用。

而宋朝则在各地设常平仓与惠民仓,调剂百姓粮食歉收时的食粮不足,然而上年杭州恰逢旱灾,开仓放粮之后,地方仓库食粮严重不足,急需补充,哪里还有余粮赈济百姓,故而范仲淹才会如此烦恼。

见楚质还在踌躇,范仲淹继续说道:“低息放贷,确实是个好办法,但归还之利,却要仔细斟酌,毫厘之利,着实少了些,不如暂定为一分吧,到收成之时,恰好以其利补充常平惠民粮仓,以备来年不时之需……”

看守兴致正高的范仲淹,楚质不得不小声说道:“太守,州衙尚有多少钱粮,若是百姓纷纷前来借贷,是否可以支撑得了。”

经楚质提醒,范仲淹立时皱起了额头:“如今州衙银库只余下千多贯钱,仓中尚存数百石米粮……”

不用说,紧凭区区数额,肯定是不够的,楚质闻言立时大喜,趁机说道:“县衙也是如此,太守,这样说来,怕是难以成事。”如此良法,不是不想用,而是条件不成熟,受客观因素限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

见到范仲淹似有话说,楚质连忙抢先道:“太守若是想奏请朝廷拨款,怕是徒劳无功之举,而今国库情况,想必太守也知之甚清,怎会有余钱剩下。”

倒不是楚质危言耸听,朝廷缺钱,方方面面都呈江河日下之态,究其根源,无非是冗官冗兵罢了,为了养活几万官吏,还有百多万禁军,花费巨亿,这可不是形容词,仁宗时期,每年岁入都已经过亿,但是却经常入不敷出,年年保持三百万的赤字。

至于建国时期数目骇人耳目的封桩库、左藏库等昔日金帛山积的国库,到现在完全空空如也,恐怕连耗子都不见一只,国力已大不如前,方方面面都呈江河日下之态,自真宗开始,朝廷上下其实早已注意到日用渐亏的事实,不少大臣都上书言事,想出各种各样的主张和方案,甚至范仲淹已经着手实施庆历新政,最终却没有收到任何明显的实效。

其实朝廷危机人人皆知,而且人人都认为必须改革,不过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必须在不损伤自己既得利益之下改革,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所以范仲淹失败是必然的,国库缺钱也是无奈的。

良久,范仲淹挥手道:“你先回去吧,待老夫仔细静思片刻。”

不是范仲淹想不到,而是关心则乱,为百姓担忧竭虑,忽闻此解决方法,欣喜之下未能细想,如今考虑片刻,才觉事情不易完成。

楚质却步告退,心中泛起几分黯然,不是他不想帮忙百姓,主要是他太清楚杭州吏治情况,州县正官还好,进士出身,薪俸待遇优厚,还能克制些,然而那些皂吏衙役就不好说了,往往能把惠民良法祸害成虐民之施。

就怕明白告知青苗法的危害,以范仲淹的性格,恐怕会要推行实施吧,只有从根源上断绝了这个念头,才会让他打消主意,主要是临时实施的法令漏洞百出,监管执行力度简直没有,就算主政的是范仲淹,楚质也不敢冒这个险,不然到时整出个流民图出来,自己岂不是万死难逃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