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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穿越魏舒的营门,魏舒驾驶战车跟上赵武的脚步,他恭敬地向楚君行了个礼,但接下来他对赵武的话表明,这位老牌贵族根本无视了楚君的存在。当着楚君的面,魏舒毫无顾忌的说:“元帅,我军的速度恐怕还要放慢——范鞅那头已经跟我们联系上了,五日前他开始向西攻击前进,昨日最新消息,范鞅顺水而下,已克巢(安庆附近),正在向诸舒国方向移动,我与伯夙(智盈)估计,他还有十余天才能抵达诸舒,再有十余天才能攻克昭关。等他回来,还需要一个多月,如此,前后大约有三个月时间。”

什么?楚君的脑袋顿时懵了,他望向伯州犁,以目示意对方开口。伯州犁轻咳一声:“元帅,晋楚这次交盟天下,不是为了弭兵吗?我记得巢,诸舒都是楚国所有,昭关更是楚国的门户,如今天下弭兵,奈何晋军依旧纵横我楚国境内,如此,信义何在?”

果然赵武比楚灵公还要无耻,他仰起脸来,不以为然地回答:“盟誓既然尚未举行,誓约就不曾奏效。范鞅的军队是驻扎在楚国监控楚国履约的,他有权攻击任何在他看来威胁盟誓的存在。

哦,其实范鞅兵力少,一般不敢贸然发动攻击,他向西移动是为了迎接监誓人——齐国国相晏婴。或许楚君没能向贵国东南方向打好招呼,当地城卫军阻拦了范鞅的移动,迫不得已范鞅才发动攻击……嘿,我晋国一向号令森严,范鞅要完成接应晏婴的任务,没办法啊没办法。”

刚才损失一辆战车,现在又损失一座城市——还不止呐。范鞅马上要进入诸舒国,楚国才灭诸舒国不久,哪地方本来就是个火药桶,上次赵武攻击到郢都城下,曾想着挑起诸舒国的叛乱,但因为时间紧迫,赵武做了点工作,没等事情见成效,他撤军了。这次晋军进入诸舒,那地方的反抗火苗,肯定会被晋军点燃,从此楚国东南部不安定了。

伯州犁张嘴想指责,魏舒冷冷地补充一句:“楚国求聘郑国,未曾通知范鞅,也未曾与我们打招呼,大军便进入郑国,或许也是因为盟誓尚未完成吧……咦,你们走的时候,难道连范鞅也没通知?”

得,楚国是求聘,晋国是接应监誓人,两国都在自作主张,这场盟会根本上就是貌合神离。

但楚军入郑,那可是一路上老老实实,虽然在新郑城下的时候,楚军确实想乘机攻城,然而,最终楚军还是垂囊而入,这顶多算“犯罪未遂”吧,有犯罪动机没有犯罪事实。晋军却实打实地攻击了楚国的县城,那是事实俱在。

赵武教导出来的军队,攻陷城市之后城中,还能剩余一条狗未带走,那是士兵不够敬业,这种罪行昭然若揭,怎么列国诸侯嘴角含着笑,就是不说两句——子产呐,这么正义的人,怎么也沉默了?

昭关一失,楚国对吴国门户大开。这下子,原本求聘郑国的得意之举,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晋国本来是横蛮的霸主,没有战争理由尚要创造战争理由,但凡有一点点门缝开着,晋国人就能拆成一面墙,然后大摇大摆闯进去,还自觉地这种闯入非常“正义”。

伯州犁哀怨地看了楚灵公一眼,以目示意周围诸侯幸灾乐祸的眼神,而后轻轻摇摇头。

郑国毕竟是楚国姻亲,晋楚剑拔弩张对郑国极为不利。别人都不开口,子产想了又想,开口说:“弭兵吧,楚君不妨赶紧通知东南方诸县,让他们容许晋军过境。

元帅,范鞅这一去,来回需要三个月,无论如何赶不上盟誓了。但我想,盟誓的日期已定,晏子无论如何会赶路而至,只要楚君的通知到了,无需特地去接应,不如通知范鞅,让他不再向东移动,或者转回来参加盟会,或者直接乘船回国,如何?……诸侯齐至,我们是在等不起啊。”

“嗯嗯,我给子产一个面子,好吧,我这就派人通知范鞅。不过,若楚国依然不愿晋军通行,恐怕我也没办法了”,赵武这话包含几个语言陷阱。首先,他派人去送信,信能不能送到,什么时间送到,谁都不敢保证。其次,即使信送到了,如果楚国人不放行,晋军还是要攻击前进的。

万一楚国人放行了,晋国人偏说楚人没放行,楚人能有什么脾气?那些被晋人攻陷的城市,城中百姓都被送到代国做奴隶,楚国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放行晋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