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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这点,猛然间,潘党的内心世界崩塌了,他的内疚心理减轻不少——从此,他就是彻彻底底的赵氏家臣“阳党”了。

齐策站在赵武身边,亲眼目睹了潘党的转变,欣慰的冲阳党点点头,而后他摊开腋下夹的卷宗,叹了口气:“主上,飞地实在不好管理啊,天高地远,政令难以传达,堆积的问题我们难以迅速解决——这里有数十份卷宗,都是当地领主互相告状的。

这里地广人稀,原本小领主之间的封地相隔大块的森林与河流,但因为长久以来,我们管理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在此处,因此许多小领主偷偷迁移自己的封庭,私下里扩张自己的领地,以至于与相邻的领主发生了冲突,领主们互相投诉的很多。”

齐策这么一说,赵武恍然大悟:“我就说嘛,代国什么武力,居然压迫我的封臣们穷于应付,现在我明白了,这里的小领主限于内讧当中,大军压境,他们都指望着对方倒霉,全无相互帮助的心思,以至于侯晋集结不起足够的军力,这才频频向我告急。”

“庭”这个词,从广从廷,它也是属于后来被弱化的词之一。

最早,周王室实行封建的时候,给手下的封君们划了一块领地,封君会在领地边境修建几座庭子,这座庭子标示着自己的领地范围,意思是:庭宇。庭宇之内的地盘,就是“家”。

这种在边境修亭子的风俗,其实来自原始氏族社会遗俗,在原始社会,旅行的先民见到一座草廷,就知道进入了别人的土地——当然,原始社会的这种习俗,或许来自猛兽的习惯,但凡猛兽都喜欢在自己的疆域边撒尿,借助气味标示自己的领地。

人是高等级动物,比猛兽要擅长营建,所以有了草廷建筑,人类修建这种庭子也带有欢迎他乡流浪客的意思。后来,到了双音节时代,人们便把它称之为“封庭(封建的建,就是建一座庭子做标志物)”。封庭之内就是“庭宇”,也称“领地”。

再后来,封建取消了,用来表示爵位的封建名称只剩下一个“封号”存在,没有具体的封地。于是,获得爵位封号的人就会在自家院子里修建一座‘庭’式建筑,称之为“中庭”,来安慰自己失去封建地盘的心灵——那时候,把自家的房子称之为“庭院”,就意味着自家屋子拥有一座中庭,自己是贵族,是有爵位的大人物……

到了清代,中庭改称为“中堂”或“庭堂”,而“堂”就成了书香门第的家族客厅,因为书香门第,无论是中举还是中进士,最后,多少都能获得一个“超国民待遇”。

赵武目光一闪:“好得很,他们迁移封庭,最终要先把‘庭’拆除了,然后异地复原。你既然说山高地远,那么,拆除封庭的人,是否很勤快地重新复原了那些封庭?或许,他们以为我们不会这么快巡查东津,偷了点懒?”

赵武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做为小领主封土的“地标”,封庭修建是有规格标准的,不同的爵位亭子都有不同的装饰——尤为重要的是,为了做为标志建筑永久存在,赵氏规定封庭都是采用水泥与石梁建造的。而这几年,因为大肆修建道路,以及领土扩张迅速,赵氏的水泥在市场上供不应求,那么,位于偏远的海外的侯晋封地,除非他们发现新的石灰矿,否则,那些拆毁了庭子的中小领主,根本无法将庭子重新复原。

果然,齐策回答:“很少有领主重新复原了‘封庭’,大多数领主偷偷拆毁了封庭之后,将建筑封庭的石料重新堆砌在自己满意的地方,而后上报说:是风雨雷电摧毁了亭子,并恳求我们拨付需要的物资,重新修建封庭。”

赵武拍着大腿,乐呵呵的说:“按照封建法则,有封庭的人有封土,既然风雨雷电摧毁了他们的封庭,这说明上天不承认他们的封土——策,你去盘点‘封庭’,凡是封庭完好的人,可以继续拥有封土,否则的话……”

赵武顿了顿,说出了封建社会最严重的两个词:“削封。”

赵武这两个词说出来,齐策与阳党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齐策还算沉稳,阳党马上问:“如果这样,如果真是风雨损毁封庭的呢……好吧,如果不是风雨损毁,是我家族敌对的人损毁了封庭,又该怎么办?”

赵武微笑的反问:“法律必须充满钢性,这是我赵氏一向提倡的。如果遇到你说的那种情况,那么按照我赵氏一向的习惯,你说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