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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周歪着头询问栾书:“国都的城墙是否也要加厚?”

栾书指了指赵武:“小武新筑的城墙使用了大量的石料,我晋国现在还不担心都城受到攻击,君上若想整修城墙,不如从现在起开始储存石料,还需要……水泥,一种修筑石料的建筑材料,修建一个国都,石料与水泥的量很大,小武修新城,储存了三年石料,我们修国都,大概也需要十年储存,等十年后,或许我晋国又需要搬迁都城了,那时正好在新地方修建一座石头城。”

栾书指向了赵武,赵武还有点不习惯把自己暴露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犹豫了一下,不知所谓的回答了一句:“人心墙,不墙。”

这话的意思是说:只要人心众志成城,不用修建城墙了,因为大家坚定的意志就相当于人世间最坚固的城墙。

孙周这位十四岁的小孩听了赵武的话,嘿嘿笑了:“人世间最变幻莫测的就是人心,人心今日向太阳,明日没准喜欢月亮,与其将安全的希望寄托在如风云变幻的人心上,还不如相信实实在在的城墙——武哥这个说法,倒似乎像老聃的说法,记得当初武哥跟聃没交谈几句,怎么如今却表达出浓重的聃味道。”

没想到孙周这个小孩竟然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他只相信实实在在的物质——城墙,不相信虚无飘渺的精神——人心。

“哦?!老聃怎么说”,赵武惊奇的问。孙周却认为带有浓厚的“聃味道”,这说明聃的思想一定很著名,其对中华文化的影响极为深远,故此,后世来的赵武才会被认为具备“聃味道”。

孙周拍着车辕回答:“老聃昔日跟我交往的时候,曾经夸口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我问他有什么治国之策,他说:‘以智治国,国之贼’;‘智慧出,有大伪’;‘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圣人皆孩之’;所以,‘治国之道,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孙周停了一下,目视着远处的雪原,继续说:“他最后告诉我——‘我(最擅长)愚人之心也哉!’,这话我不喜欢,我晋国四面皆敌,如果是百姓愚蠢到连战斗都不会了,晋国的灭亡只在旦夕之间,所以我认为:这哪里是治国之策,分明是亡国的策略啊。”

赵武只觉得“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极熟悉,这话连他都知道的话,创造这套理论的人一定十分著名。

但赵武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出于对传统文化的尊重,赵武试探的解释:“也许他的治国方略不适合我晋国,是因为这天下没有‘一统’,如果天下‘大一统’了,让百姓愚蠢对统治者最有利,因为这是最省力的治国方式……或许那时候,这种治国方略还会有用的。”

孙周还没有说话,旁边的战车上,栾书拍拍车辕笑了:“天下——这天下是谁的天下。我听说秦国国君身边有一位白巫,这为白巫是从极西之地过来的,他褐发碧眼,来自极西的某一个国家。这说明我华夏之外仍旧有其他的国家存在。

你说天下‘大一统’了,这‘天下’又该涵盖多少地方?仅仅我华夏大一统了,有用吗?我们依旧在国土之外存在强敌,在这种情况下,致力于让百姓愚蠢,这不是找死吗?”

赵武彻底被春秋人打败了,春秋人居然有世界的概念?!他们知道华夏之外还有其它的种族存在,还有其它的国家存在,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已经知道部落斗争的残酷,知道文化竞争不能以愚民为主,这让赵武无言以对。

这就是封建。

孙周看到赵武沉默不语,他岔开话题,问:“单姑娘过的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