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兹事体大,臣不能让您在这里出一丁点问题!否则,臣不光是福建百姓的罪人,更是……大清的罪人!
郑军不过是佯攻罢了,他们不会再打,他们,只会等着我们生生耗死!臣不能让太子爷您留在这里,还请太子爷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
胤礽冷笑一声,伸手指着自己:
“姚总督,你若真是大局为重,就不该让孤走!”
“除了孤,无人可破眼前困局!”
……
京中,康熙扶额静坐在皇位之上,听着下头明珠舌战群儒,和众大臣吵的不可开交。
“太子爷私自让百姓下海,置法令与不顾,这是不争的事实,诸位如此袒护太子爷,莫不是忘了如今坐在上头的万岁爷!”
“明珠大人,福建当地百姓有五分之一患了瘿病,试问……若是明珠大人在场,难不成要坐视不理吗?”
“届时民情激愤,若是被有心之人算计,届时发生了什么事儿,明珠大人可曾担待的起?
“哼!若是太子爷有个差池,明珠大人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明珠被人一句一句的怼了回去,这会儿气的跳脚:
“今日我们议的是太子爷违背国法之事,诸位莫要拿那些莫须有的话来赌本官的嘴!
国法森严,太子爷今日敢置国法于不顾,他日,他日又会如何?!”
明珠图穷匕见,挑唆之意无比明显。
索额图淡淡的看了一眼明珠,又看了一眼看戏一样的康熙,老神在在的揣着手。
没看皇上都在看戏,出不了什么岔子。
徐元珙上前道:
“海禁之事,本就为防外敌,而今却祸及百姓,臣以为,太子爷乃事出从权之举,不应有罪!”
“臣附议!”
“臣附议!”
……
明珠看着自己身后空无一人,气的脸红脖子粗,呵斥道:
“冥顽不灵!皇上,您看看他们……”
“看看什么?朕觉得他们说的对!太子何错之有?”
明珠愣了,他以为今日皇上沉默不语,是觉得太子在福建风头过了,没想到……
皇上他不按常理出牌啊!
“太子爷,太子爷……”
“明珠,朕可没有给你言官之职,而你却敢参当朝太子,莫不是你很喜欢言官这个职位?”
明珠听了这话,直接懵住,随后连哭带嚎的说着:
“皇上!皇上!臣绝无此心啊皇上!”
然金口玉言,岂是明珠一番哭嚎可以改变的?
随后,康熙直接开口道:
“太子处置福建瘿病之事,乃朕亲笔手书,准其便宜行事,有先斩后奏之权,从今往后,若再有人以此攻讦太子,莫怪朕不顾多年君臣情谊!”
“吾皇圣明——”
人群之中,明珠只觉得方才的自己就像是一只胡乱扑腾的傻鸟。
他低估的皇上对太子爷的信任和宠溺!
问题是,这不合常理啊!
太子这么牛逼,皇上他就一点也不急吗?
康熙不但不急,还很欣慰。
下了朝,康熙看到福建那边送来的折子,脸上笑开了花。
梁九功看了不由摇了摇头,福建那边的折子这两日一直是皇上的桌上爱物。
哪怕是一个小小知县写的折子,皇上也爱不释手。
无他,这里头有不知多少对于太子爷的溢美之词!
这个说太子爷火眼金睛,一下子发现了当地暗藏其中的瘿病之危。
那个说,太子爷仁善好生,抚民有方。
反正从头到尾,没一个一个重样的,几乎把胤礽从头夸到了脚。
“今个下头的大人们又如何夸太子爷了,瞧皇上您笑的牙花子都出来了!”
梁九功乐呵呵的说着,他现在算是发现了,只要他吹太子爷,夸太子爷,皇上再怎么样都能给他一个好脸。
康熙听了梁九功的话,喜滋滋的念了两句,还故作矜持道:
“朕就知道,朕的保成不管到哪儿,都是一块会发光的金子!这些人也太没眼界了,要是他们知道保成在京城都做了什么,怕是……哼!”
“那是,咱们太子爷,宫里宫外,谁不夸好?”
梁九功和康熙一唱一和,康熙随后又美滋滋的看了下去,看着看着,康熙突然眉头一皱,取来御笔:
“言不实,贬。”
那一个“贬”字,被康熙写的分外萧杀。
康熙冷冷道:
“报告形式早已经通晓全国,亦实行两年,此人却拐弯抹角,言保成不该点破瘿病之事。呵,只怕是觉得保成阻了他升迁之路了!
保成乃我大清太子,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人却句句险恶,毫无尊敬之心!”
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皇上!福建总督急报——”
“呈上来!”
康熙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几乎夺过一般,从梁九功手中抢过了急报,三两下拆开后顿时脸色大变。
“福建,生了鼠疫!”
康熙喃喃着,随后整个人直接软了一样,“彭”的一声撞在了椅子上。
“皇上!皇上您没事儿吧!天啊,这么大的声儿,奴才给您擦点药吧?”
梁九功急得团团转,康熙却摆摆手,坐起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先在方才的折子划去了“贬”,直接改为“革”。
梁九功瞥见了,心里只道:
见过倒霉的,没见过这么倒霉的。
随后,康熙立刻以雷霆之速,下令太医院院使率一应善治疫病的太医远赴福建。
所需药材特批银子,一应在沿路采买,甚至还动用禁军,务必保证太医们能有安全抵达。
总而言之,怎么快捷有效怎么来。
但即使如此,康熙还是急得在宫里团团转,恨不得自己现在长了翅膀飞去福建。
康熙这边记得在乾清宫团团转,而姚启圣却是急得在胤礽屋外团团转。
何柱儿低眉顺眼的给姚启圣送上一壶热茶,眼看着姚启圣胡嘟嘟嘟直接灌了下去,心中咂舌之余,也希望这位姚总督喝饱了,且去恭房坐坐,让他眼皮子清静些吧!
何柱儿上了茶,就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旁,姚启圣的侍从看了他一眼,用气声道:
“你故意的。”
“我怎么故意了?”
何柱儿也会气声。
“我看到了,你隔一刻就给我家大人上一壶茶水,你明知道我家大人急了就喜欢喝水。”
何柱儿听了这话,装傻道:
“我知道?我怎么知道?我家主子还在里头呢!”
“那你一刻后不要去上茶!”
“……难道,你眼睛不晕?”
侍从沉默了,何柱儿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们就算眼睛不晕,也得替你家大人考虑考虑啊!他多饮去恭房,是不是也能歇歇腿脚?”
侍从看了何柱儿一眼,干巴巴道:
“人家都说,宫里的人两面三刀,你小小年纪,也是如此!你在太子爷面前也不这样,你就是……欺负我家主子。”
何柱儿:“……”
小东西眼睛还挺尖!
他可不就是故意的?
太子爷什么样的人物?
那他眼里的神,神明从来都不是被用来质疑的!
何柱儿看着那紧锁的房门,眼中那炙热的期盼丝毫不加掩饰。
侍从撞了撞何柱儿,正常声音说道:
“你,真的这么相信太子爷?要知道,你是太子爷的贴身太监,只要太子爷走了,你也不会被鼠疫所困!”
“我相信太子爷!你们不懂,太子爷已经可以救我们于水火!还有,你声那么大干什么,差点把我吓得心从嘴里跳出来咯!”
侍从:“……”
“我家大人……去恭房了。”
“噗——”
……
秋来江海随波起,连帆悬云遮日来。
冯锡范坐在船尾,他的前面围着四个彪形大汉,五大三粗,面色黝黑,轻而易举就可以组成人墙,将他整个人围住。
这会儿,冯锡范坐在铺了黑狐皮的轮椅上,发出一阵咳嗽:
“半月后,发动总攻,届时——他们必无还手之力!区区福建,唾手可得!”
冯锡范面色苍白,眼窝深陷,整个人消瘦的几乎失了形,但即使如此,那双褐色的眼睛仍然顺着人墙的缝隙,直勾勾的看着远方的陆地。
“兄弟们蜗居在这小小一片岛上的日子已经够了!风水轮流转,也该是咱们雄起之时了!”
“雄起!冯大人!”
“冯大人!”
“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