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朝廷想要在江南道改革曹运,这样江南栗米,丝绸,茶叶等物可以直达长安后,推动经济发展。

此事去年年初就已经提上章程,直现在都无法推行下去。

改革漕运一事关系着大胤千秋社稷,早已势在必行。

可他年初派来江南道走访的人竟都死于“劫匪”之手。

“劫匪”是假,谋害是真。

是以他才以巡视为由南下。

可江南道御史江兆林为人狡猾,账面根本查不到任何的问题。说是这两年由于水患严重,非但拿不出钱,还向朝廷哭穷。

江南道辖区内皆是富饶之地,以往每年的税收几乎支撑着大胤一半的财政收入,若是江南道亏空至此,岂不是说大胤大厦将倾乎?

他前脚刚派了心腹去地方秘密查访,后脚得了消息的江兆林立刻设宴,说有关税收与开凿新的运输路线的事宜要向他奏明。

他知道这定是一场鸿门宴,做了万全的准备去赴宴。

可千算万算,没折在江兆林手里,倒失在自己人手里。

他大概已经猜出金陵秦淮河上那位借着他的名义日夜寻欢作乐之人是谁。

桃夭从未见过他这般严肃的模样,小声提醒,“先生,水凉了。”

回过神来的谢珩收回脚。

她立刻拿了细布替他擦干,盯着他的脚指甲,“先生脚指甲长了,我帮你剪剪。”

不等他拒绝,她已经取了剪刀来,将他的脚搁在膝盖上。

谢珩又拿起那本《楞严经》。读到那句【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时,忍不住瞥了一眼小寡妇。

昏黄灯光的小小女子正认真替他修剪着指甲,浓黑的眼睫在白皙的下眼睑出投下一抹阴翳。

也不知是不是今晚屋子里点了香,还是那碗汤的问题,他竟觉得她眉睫眼梢多了一丝妩媚,似佛经也静不了心,顺手拿过床上那只她视若珍宝的娃娃。

娃娃虽已经很旧了,可依旧能看出是一种官缎所制,这种布料便是有钱,也不能用。

可若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没道理就这样由着她流落在外。

他问:“你有没有想过找自己的家人?”

她反问,“先生,你知道从这里到万安县要多久吗?”

谢珩摇头。

“从这里到万安县坐马车要一个半时辰,走路要一天。仅仅一万安县都这么大,况天下乎?”

“其实莲生哥哥也曾陪我找过一段时间,可是没有人家丢了姑娘。有时候我也想,也许他们就是不想要我才丢了我。要不然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来找我呢?”

她说完,笑了,“先生,我现在过得很好。”

好?

谢珩扫了一眼陋室,不知小寡妇对于好的定义是什么。

她这时起身倒水,一道闪电映在窗户上,惊得立刻将水盆搁在地上捂着耳朵缩在床边。

“怕黑?”谢珩望了一眼屋外漆黑的雨夜。

她一向胆大包天,鲜少露出这种不安的神色。

她迟疑,颔首,“还是明天再倒水。”

谢珩“嗯”了一声,把床上的被褥拿下来给她,见她欲言又止,问:“还有事儿?”

她咬了咬指尖,有些为难,“我,我还没有擦药。”

谢珩沉默片刻,“把药拿来。”

她背上的淤青依旧触目惊心。

谢珩皱眉,“伤成这样今日还跑出去玩?”去同那少年捉蝉蛹?

趴在床上的桃夭不以为意,“伤在背上,又不影响我去玩。”

谢珩搓热掌心的药油,“忍着些。”

他下手较莲生娘重许多。尽管桃夭早有准备,可等到他真动手时她还是忍不住叫出声来,遂又想起答应他不叫了,立刻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嘴唇都咬出血了,这下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