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太子嫔 姜久久 3253 字 2023-02-23

“我以为你会为她惋惜。”

李文简露出讶异神情:“我为何要为她惋惜?”

“小宁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这是她真的珍爱之物。”

李文简听着好笑:“一个沽名钓誉之人,为何会是我的朋友?”

这下轮到昭蘅惊讶,她嘴唇微张,不可思议地看向李文简。

他道:“叶将军对祖父、父亲曾有救命之恩,我很感念他的恩德。但叶朝阳此人,心思深沉,算计太多。我和她交情泛泛,怎么算也算不上朋友。”

昭蘅震惊不已,她很少听到李文简用这么尖锐的负面词语评判一个人。她难掩惊讶,弱声:“是小宁说的。”

“昭蘅。”李文简垂目她。

昭蘅茫然不解地看着他。

“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来问我,不要轻信他人之言。”

昭蘅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不禁一怔。

是啊,她一直从别人的口中捕捉到殿下对阿箬真的态度,却从没有问过他。

若殿下知道阿箬真对她的觊觎,会如何处置。

会是讲将她拱手让出,抑或是为她做主?

“殿下。”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口。

“嗯?”李文简侧眸:“你还有什么疑问?”

昭蘅迟疑了下,开口:“那个阿箬真狂妄无礼,陛下和殿下为何对他如此宽容忍让?”

李文简闻言朗声一笑,他牵起昭蘅:“跟我来。”

他宽大的手掌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取了案上的一盏灯,径直往旁边走去,在一扇墙上站定。

他松开她的手,照亮墙上的一块狼皮舆图:“你看。”

“这是什么?”

“北疆舆图。”李文简将灯递给昭蘅:“掌灯。”

昭蘅一手提着灯,一手护在簇动的火苗下,避免火苗烧及狼皮。

“这里丰京,这里是西河,这里是邺城……”李文简瘦长的手指在舆图上连点了很多处。

昭蘅的目光跟随他的指尖,在舆图上不停移动。李文简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地方吗?”

“北疆十八城。”昭蘅脱口而出。

李文简面露赞许之色,点头:“对,是北疆十八城。”

“两百年前,前朝国富力强之际,出兵征战,驱除了盘踞在戎国、狄国,在北疆囤兵拓土,创建北疆十八城,北疆诸多属国纷纷来朝,也由此打通了去往西域的要道。”

“到了前朝末年,宁帝开始,国力日渐衰微,被赶走的戎族、狄族,乃至于各属国蠢蠢欲动,意图将十八城分离出去。及至戾帝当政期间,因其荒诞无道,对北疆的掌控越来越弱,唯靠着和亲上贡维系北疆表面上的和平。到了后来,和亲纳贡也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便要割地。戾帝为求一息,便将北疆十八城统统割让出去。”

舆图上的北疆十八城,如同一条玉带横亘在东篱北境之上。

“十八城是连接中原和西域的要塞,从这里可以深入中原腹地,也可远达西域诸国。失去十八城,便切断了中原通往更远的道路。宣和一年,父皇派定远侯前往十八城与北狄商议收复七城,北狄虐杀了他;宣和六年,北戎进犯北境,意欲趁东篱旱灾之年,从西河挥军南下。那一年是我辅政的第二年,放弃了朝廷多年来对北境的怀柔政策,领奏上书武力驱逐北戎。朝中上下,无一人赞同我的决定,是骠骑将军魏湛毅然决然接过帅印。”

提及魏湛,李文简微顿,神色中闪过黯然。

“他驱戎五百里,打了自前朝宁帝以来百余年间的第一场胜仗,大大地振奋了人心。但最后,他被戎军所获,被虐杀而死。”

“北境十八城流落在外的子民,被迫远离故土家园,遭受北戎铁骑的践踏。

“挥军而上的定远侯、骠骑将军,他们琨玉秋霜,壮怀激烈,至今埋骨黄沙,未有归期。”

“平定北疆,收复北境十八城,是我少年时立下的目标。驱除戎、狄,既是国仇,也有家恨。”

他看向昭蘅,目光炯炯:“而现在,陛下行仁政,广积粮,南方的稻米,北方的黍麦堆积如山;他开恩科,打破了寒门庶士为国报恩的藩篱,朝中上下,济济多士,人才蔚起。一切都是最好的时候,收复北境十八城指日可待。”

李文简的手指在狼皮上描绘的蓝图伟业时,昭蘅脑海里浮现出他指挥大军翻越万里云山,收复北境十八城的波澜壮举,她心中豪情的火种,瞬间被点燃,也震颤不已。

原来他想干的,是这样一番伟大的事业。

“月氏。”他在舆图上指了一下,似是怕昭蘅看不清,上前拉起她的手,待她走近又指给她看:“在这里。”

“西域。”昭蘅道。

“没错,月氏是如今西域最大的国,他掌控了西域连接北境的一大片土地,周边的各小国皆以他马首是瞻。”手中的灯光昏黄,照得他面色有些凝重:“取得月氏的支持,可以免去遭受西域诸国背刺的后顾之忧。退一万步讲,就算北征失利,和月氏互贸往来,也可以得以喘息休养。”

“所以即便阿箬真莽撞、无礼、贪婪,我也并不介意。”他道。

“即便让你用最珍贵的东西去换,你也不在意?”昭蘅望着他,眸中有些许湿意,心里藏着他不知晓的忐忑与害怕。

“为了家国大业,在所不惜。”李文简道。

听到答案的那一刻,昭蘅的心彻底落了下来,却没有想象中的失落。

他胸怀家国天下,她自然不能要求他将自己凌驾于天下人之上。

如果她有机会建立如此卓越的功勋,她也是在所不惜。

正是这样,他才是她熟悉的太子,仁爱如日月之辉,泽披天下,并不拘泥于一草一木一个人。

但是理解归理解,让她心甘情愿嫁跟阿箬真,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阿箬真把这件事情捅到明面上前,她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在不够强大的时候,总得学会低头。”

李文简垂眸,对上昭蘅仰头望着自己的一双雾涔涔的水眸。

他觉得自己大抵有几分醉了,竟然跟她说这些。

昭蘅说:“我相信殿下。”

她慢慢的,但字字句句都清晰无比:“我相信殿下一定可以收复西域十八城,迎回魏将军和远征战士遗骸。”

李文简看着她,沉默了良久,朝她微微一笑:“借你吉言。”

昭蘅重新抬头望向李文简,细碎跳跃的灯辉照亮他胸有成竹间的俊美英挺。

过了端午,天气已经逐渐暖和。

叶朝阳身边的侍女琦玉快步穿过翠绿廊庑,怀里拿了两册经文,来到笠苑门前。

作为国公最大的院子,笠苑门口开阔平坦,朱门掩映下绿荫成趣,门前影壁映着山水,兽首门环熠熠生辉,院里的陈设却古朴清淡,彰显着主人雅致的品味。

琦玉跑出了一身清汗,呼了口气。进了院子后,径直走向在廊下看书的叶朝阳:“县主,牧归将军来了。国公爷叫你出去。”

叶朝阳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事要稳重,不能毛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