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这日落雨,早晨起来便是天连雨雨连天,小丫鬟瞧着这么大的雨,为难问苏暮还要不要去明楼。苏暮看出小丫鬟的为难,改口留在屋中休息。

这话叫侍女们开心不已,午饭后苏暮屋中不剩多少人,就连小丫鬟也被苏暮打发去午睡。

不过苏暮打造的方便没能迎来应到的客人,到了夜幕时和光院内点起几盏明灯,外面雨声不绝,催的人入眠。

可惜苏暮不曾早睡,她于灯下翻着那本《灵枢经》,小丫鬟在边上穿针引线,院中几片枯叶落地,被雨声覆盖。苏暮抬起头来,目光略过窗外的梧桐,又和小丫鬟闲聊起来,主仆两人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

她将小丫鬟赶去休息,自己又看了半刻钟的医术。灯火跳跃时,苏暮终于起身,合了医书,又灭灯火,于雨夜中拾起华胥枝,轻声祈祷。

“希望今晚能梦见修哥哥。”

栏外又一朵残花落地,雨声渐大。

秋雨数日不绝,一连歇了三日,见雨势还不停。苏暮决定不再待在和光院,她恢复了早去明楼,午归和光的习惯。只是秋雨渐寒,这日苏暮回来不小心淋了半边身子,到了晚上便发起热来,倒床不起。

她被小丫鬟塞到被褥里,一连盖了几条被子小丫鬟才肯作罢,屋里头烧着暖烘烘的炭盆,服过汤药的苏暮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又一次睁眼时,苏暮床边多了一人,皂衣长发,一身湿冷,抿紧的薄唇隐隐抗拒着什么。

苏暮望着对方笑起来,“华胥枝真厉害,我没说它都给了我美梦。”

床边的司徒修沉默寡言,好似没听到苏暮所言。

发烧中苏暮却是不管,她好似真当成了梦境,迷迷糊糊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司徒修,但眼前人却不随苏暮的意,苏暮进一步,少年便退一步。

“修哥哥?”

病中的苏暮浑身无力,浓重的鼻音还带着娇憨,她抱怨着,“梦里头的修哥哥怎么比梦外头的修哥哥还难抓。”

她不顾一切要爬起来捉司徒修,方才还退让的司徒修只得上前来,把苏暮按回床上。

重新躺下的苏暮没再闹腾,她目不转睛看着司徒修,过后笑起来,满足着,“真好。”

抿紧的嘴角卸了一道力,司徒修被苏暮捉着袖子,没法再离。他拿这个借口安慰自己,又说了句话。

“好什么,生着病还闹腾。”

苏暮枕在床沿,她侧望司徒修,不自觉撒娇,“要是生病就能看见修哥哥,那我宁愿天天生病。”

心底那处再度泛起涟漪,司徒修面上不显,只是道,“好好养病,等康复了我再来见你。”

睡意上来,苏暮睁不开眼皮,听到来日再见的话,苏暮强打精神,朝司徒修伸出尾指,“一言为定,骗人的是小狗。”

司徒修面上动容,跟着答应下来,“好。”

……

苏暮这场病来得快去的也快,次日便退了热,能自己下床走动。小丫鬟开了紧闭的窗棂,对苏暮说,“小姐你看,雨也一道停了。”

“天气这么好,正好出去走动走动。”

苏暮望着斜射进来的晨曦,当暗处的黑影退去,惊动院中的丝线时,丝线的主人只是笑语盈盈,她伸手掬起一捧光,跟着笑道,“是呀。”

……

入冬便算又长一岁,相较于苏暮来说,府中上下还是更在意苏年容的生辰。今年生辰宴过后,苏年容便要启程前往太玄书院求学,若无意外,接下来将数年不归。

又一次听到太玄书院时,苏暮主动问起他人,“太玄书院在哪?”

两个把开临城道了个精光的侍女这一回憋不出几个字来,她们苦恼掏出自己的干货,试图在苏暮面前显示自己还是有用的。

“不在灵安域,听说去那很远很远。就是城主他们,也得要几天功夫,而凡人需用上一生的光阴。”

“不止是远,那儿收人也苛刻,说是什么没有慧根的不收,没有悟性的也不收。杂七杂八的,要求可多了。”

“好些厉害的仙人都是在那拜师学艺的,那儿的圣尊可是众仙之师。”

“听说圣尊可护短了,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说的就是圣尊。”

两人说了一堆,多是些道听途说的消息,这道还不是仙道,是凡人口中的天方夜谭。

她打听太玄书院的事瞒不了柳千影,相比动了心思的下人,柳千影半分不急,她靠着凭几,把玩新到的玉如意,温润的灵光涌入体内,叫她容貌更甚从前。

而对苏暮之事,柳千影只道,“让她打听去。”

半个苏家都是凡人,凡人能知道多少求仙问道的事。一个在凡人堆里长大的娇小姐,再聪明,眼皮子也是浅的。明楼里多少强身健体的功夫,结果还是那副德行,比凡人还要羸弱,风一吹就倒了。

她打发了下人,红唇勾起,和身边人笑道,“凡人有言,读书开明智。只有蠢人才会虐待打骂,不给衣食。聪明的,是蒙去她的眼,折了她的翅,囚于凡人囹圄,绝此仙家之路。”

再聪明又怎么样,凡人如蜉蝣,朝生暮死。修行者与天地同寿,即便再过上二十年,苏池正还在,她亦是容颜不改,苏暮只会一步步走向死亡,多年后在旁人问起时叹息命浅,道一句可惜。

而那个贱种死时,她的孩子正时大好年华,意气风发,仙途一片光明。走在她铺好的路上,做他人称赞的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

很早之前苏暮就知道了柳千影的算盘。

柳千影从不克扣苏暮吃穿,唯独在修炼方面,吝啬的不像一个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