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满心愤怒,也不叫人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场的大英官吏,冷笑连连,今日不过是一场大火,为官者尚怯懦不前,他日举国大事,定然裹足不前,临阵逃脱。这些人十年寒窗苦读,圣贤仁义之书倒背如流,一步步从底下做起,如今却是这般毫无担当,他日如何担负重任,只会沦为看门走狗,令人齿寒。

“此事你确实该死,只是刑部之事为盛尚书职责之事,本宫不便参与,但今日之事在场的诸位都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我大英羽林军不能白死,刑部今日奇耻大辱不能白受,那些还不知在何处的被拐卖之人不能平白淹没在这场大火中。”

时于归深吸一口气,把心里愤怒、失望、难过的想法一一按下,琉璃色的大眼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阴沉,她眯着眼看了一眼刑部大牢黑漆漆的大门,甩袖离开。

“罪臣必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盛潜沉痛恭送道。今日之事确实是刑部之过失,公主雷霆之怒毫不为过,他平日里治下宽宥,没想到如今竟然是犯下如此大祸。

十六卫军和武候铺随着公主的离开依次离开,空荡荡的刑部大牢门口便只剩下刑部之人,公主说到做到,说不参与便当真连个人都没留下。

盛潜被人扶起,垂垂老矣的眼皮掀了掀,低声说道:“今日刑部之事你我皆逃不了干系,诸位随我去大堂在明镜高悬牌下静跪反思,为人臣者,为人官者,为人民者,该如何自处。”

一众官吏惴惴不安地跟在缓慢行走的盛潜背后,盛潜已经年逾古稀,他自二十岁考中进士入朝为官,历经三圣而不倒。高位时遥领全国三十六州兵权,落魄时,连吃饭的米都拿不出来,致仕之年被圣人挽留,如今在这个刑部尚书上一当便是十年。

这样老谋深算的人今天竟然栽在一把火上面,难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会如此动怒。

身后的人心思惶恐,他们有的奋力扑火,有的当时只是意思意思地救了火,有的甚至躲得远远的。巨大的火势带着摧拉枯朽的力量,在眨眼间就淹没了那些武候铺的士兵,如何不让他们心惊胆战,他们有家有子,若是失了顶梁柱,这个家就算彻底毁了。

盛潜带头在空旷的大殿内跪下,今日的天色也阴沉地吓人,昨夜的暴雨似乎只是凤毛麟角,一场更大的风暴在云城中酝酿。刑部司门司陈侍郎伸出手来似乎想劝解盛潜,盛潜避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说道:“且不可,我是刑部之首,刑部的丁点错误按理都是我之过错,陈侍郎年纪为八大侍郎之首,按理也当如此。”

陈侍郎便是抱手躲在远处的人,他原本以为只是小火,春季向来干燥,这些往年都发生过,却不曾想此事如此严重。他闻言面红耳赤,收回手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羞愧说道:“是下官过失,还请尚书责罚。”

盛潜和陈侍郎跪下后,众人面面相觑,顾明朝敛眉跪下,自我谴责道:“下官为此案办案人,翻看旧案时察觉有异,未曾即使通知羽林军,属于大过,还请尚书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