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魈邀约 傩佑之章(1)

魈邀约傩佑之章

其一南柯易碎,傩佑一梦

夜叉,“捷急鬼”,是为“帝”护法的“夜叉”。

金翅鹏鸟,每日啖食毒龙,最终因承受不了毒性,燃尽全身而亡,仅在世间留下了一颗琉璃心。

——“在异邦的传奇故事中,魈之一字代表着遭遇苦难。饱受淬炼的鬼怪。你也经历诸多,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吧。”

他跪在地上,双手接过了和璞鸢,接过了“魈”这一名,也接过了名为“守护”的契约。

“……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守护”的意义吧。”

魈并非人类,不太能够理解人类的感情。他既非招揽富贵、庇佑世人安康的福星;也非手握仙道,高居在绝云间的圣众。战斗,是他唯一还能为人们做的事。

所谓的“守护”,不过是日后无穷的战斗。

“靖妖傩舞”——

这些战斗没有胜利者,也没有尽头。

这些战斗没有人能够见证,也没有人觉得感激。

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是璃月的护法夜叉,守护璃月是他必须履行的“契约”。

也只是如此而已。

是的,只不过是如此而已。

直到……

“魈……”

“魈上仙?”

从望舒客栈向下望去,便是荻花洲。那一片遥遥望去的水,与缓缓飘落的银杏叶,让他从无尽的痛苦中,稍稍解脱出一瞬。

哪怕只是一瞬……

“魈上仙!我们来送杏仁豆腐啦!”

“魈上仙,你想不想一起去绝云顶看云?”

“魈!这是帝君特意让我送来的“连理镇心散”,快点趁热吃吧!……哦,好像不热……嘿嘿。”

“魈上仙啊呜呜呜,为什么大保底才把你接回家……”

“上仙,快快快,打不过这个……”

“魈上仙……”

“魈……”

自从那天,不顾身上的“业障”,也想要应她呼唤而分出那缕神魂,想要守护在她的身边……

帝君大人……

……您所说的“守护”,是否,就是这份心情呢?

如今,那支只会与无尽的杀戮、怨魂相伴的和璞鸢,也能为了“守护”,以最快的速度击碎致命的岩石,把想要守护的人牢牢护住。

只会杀戮的“工具”,也有一天,能够有守护美好之物的愿望吧?

“魈……”

怀中的人好像还在哭。

魈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就像高山之巅的清心,自由又轻盈,几乎让人忽视了她的易碎。她一直都乐观积极,就算在一起解谜失败、在秘境迷路、战斗失误,她都乐呵呵地一次又一次站起来。

原来……她也会害怕,会流泪的。

魈不懂人心,也不懂自己。

但此时此刻,这份心情告诉他,他必须做点什么,以缓解心脏处那股酸涩之痛。

“……嗯。”他顿了顿,收紧了手,听见自己有些嘶哑的声音,“……我在。”

是魈。

你听到了这句回应,终于松弛下来了身体。

是魈。

是……是魈。

危险、寡言。眼神锐利如刀。

他们这么形容着他。

但在你的世界中,魈是站在高山的傲骨、隐忍而发的凌厉,是无法述说的沉默、漫无终途的救赎。与他共度的日子便如在归离原飘散而去的云,是荻花洲水畔晴日掠过的光影,构成了你所记忆的——

——“魈”。

魈紧紧护着你,踏着凌厉而鬼魅的步伐从碎石与人群中冲出黑暗。

场馆外一片嘈杂,救护车、消防车都来了,不断旋转的红蓝色光芒几乎要把夜空都照亮。

各国的语言混杂在一起,哭喊声、尖叫声连成一片。目光所及之处,鲜血混杂着泥污,人们跪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场馆的方向。

你被他轻轻地放在了石椅上,抬头便看到了那双充满担忧和紧张的澄金色眼睛,和一片沉静而温柔的夜空。

“感觉怎么样?”魈低声问道。

“只是擦伤……”你握住他的手,声音有些嘶哑地回答道。从生死边缘中被硬生生拉回来的经历,让你不由自主地剧烈地颤抖着。

但是,比起幸运的你,场馆里的那些人……

你忍不住看向场馆的方向,心中后知后觉地才升起一股强烈的悲凉。

人类面对这样的灾难,实在太过脆弱了。就像风过的稻田,轻易就被折断了。

一想到还有那么多的同胞在里面,经历着和你刚才一样的危险,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似乎是感觉到了你的想法,魈放下了你的手,嘱托道:“待在安全的地方。”

说罢,他便再度提起和璞鸢,毫不犹豫地转身进入了场馆。

“魈——”他离开的速度太快,你勉强地直起身,直接大喊道——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注意安全啊!”

身为“捷急鬼”的夜叉已不见踪影,但远风仍忠诚地传达着他的回应:

“……好。”

望着夜空,你终于稍微缓过来了一点。身体意识到已经恢复安全后最明显的特征就是——

——救命啊,这些擦伤好疼啊!

你龇牙咧嘴地掀开袖子——好吧,刚掀开左臂你就不想继续往下看了。

虽然在风的指引、岩的守护下,你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但是在黑暗中迷失方向、在惶恐的人群中被挤来挤去,估计磕磕碰碰出来的青紫、擦伤,怕是惨不忍睹了……

仔细检查了一下大家送的礼物是不是都还在,你松了口气。

该说不愧是提瓦特出品吗……在刚才那样剧烈地奔跑和移动中,就连温迪送的发卡上那朵塞西莉亚花的花瓣都没有受到损害,只是光芒黯淡了不少,似乎陷入了沉睡。

你有些肉疼地把发卡别了回去,又拉出那条天星项链。项链也同样没有受到损害,甚至一丝血污都没有沾上,只是曾经流光溢彩的光芒,似乎只剩下宝石自身的了。

依次又掏出了刻晴小姐送的玉簪,你有些庆幸今天因为风格搭配没有穿凝光小姐送的衣服——否则再怎么强悍的衣服,都会被刚才的灾难毁掉的。

最后是甘雨小姐的麟铃。

麟铃依旧镌刻着古老繁复的铭文,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如果遇到危险,可以摇铃。”

甘雨小姐当时确实是这样说的……但是,你当时确实也没有对这个功能抱有太大的希望。

毕竟,你也接待过不少来自提瓦特的友人了。在他们的描述中,那条隧道充满着未知和危险,只有在隧道相对稳定这样特定的时刻,以正确的路线才能抵达你所在的世界。

就算真的遇到危险,要摇铃的话,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处吧——

好吧,看来你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

可是,为什么摇甘雨小姐的麟铃,魈上仙会出现啊?

大脑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让身上各处的疼痛得以喘息。你从侧兜里摸出没掉的手机,翻着长长的通信录,才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是啊,如果那时魈没有来的话,你可能再也无法见到这些人了,更别提现在靠在路灯坐在石椅上翻着手机了。

你想给一同来到这里的组里的大家打电话,但又怕自己的电话会不会干扰到大家——

如果真是那样让谁的逃生过程受到阻碍,你就真的要哭死了。

就在你拿着手机犹疑不决的时候,忽然被一个有力的拥抱拥进了怀里,让你吓了一跳——

更让你惊讶的是,这个拥抱,竟然是来自一直感情从不外露的孙姐。

你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脸上留有泪痕、面容憔悴、头发散乱的女人是一直如此精致、矜持、严肃的孙姐。

“孙姐……?”你尝试着呼唤她的名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喃喃地念叨了两句。松开你直起身来后,那双无神的眼睛再度聚焦,露出了你平日熟悉的那份独属于她的冷静与沉着,“现在急救队在紧急把伤者送去医院。他们那里担架不够了,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腿?能自己走吗?”

你虽然擦伤不少,但是自由活动还是可以的。扶着路灯,在孙姐的帮助下,你勉强站了起来。

“没问题吧?”孙姐关心道。

你点了点头。虽然还是疼,但至少有知觉——比起一开始的那种麻木,真实的疼痛反而更让你安心。

“孙姐,刚才你说担架不够……”你颤抖了一下,几乎问不下去,“……大家,大家怎么样了?”

“当时我、楼老和任总在和客户洽谈,身边的随行人员都离门比较近,并无大碍。”孙姐说罢,却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她才开口继续道,“……但是,你们那边的组员……放心,现在救援队已经控制住现场情况了,大家……会平安无事的。”

你听出了她话中艰难的语气,便知道现场情况恐怕不好。事实如此,你们在场馆的中后部分,离门很远;周围又都是观众,还有很多安装并没有那样稳固的灯。

怪不得孙姐见到你后会露出那样激动的表情。恐怕,他们已经做好你们那一边组员是最差的那种情况的心理准备了。

“那担架是……?”你抬起头紧张地问道。

孙姐:“这个……说起来也很奇怪,就在救援队短时间内无法打开一块被石板挡住的通道的时候,另一边更为坚硬的侧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个洞,旁边还码着……不是,躺着很多失去意识但性命并无大碍的人。”

你:“……”刚才你是想说“码着”是吧?!不要把大家说成像麻将一样的存在啊!

不过,你也心情轻松了很多——那个洞,还有躺在地上的人,应该就是魈救出来的。

……不对,魈!

一直以来在提瓦特战斗时,你都太过信任魈的实力了。但正如温迪和钟离先生所说,在这个世界中,他们的实力由于距离太远不知被削了多少层下去。

那魈岂不得是——

“孙姐,我真的没事,让我留下吧!”你乞求道。

“不行!”执拗的孙姐不知道从哪儿涌起来这股巨力,几乎是直接把因为劫后余生而逃出而力气不足的你拎了起来,“里面又是落石又是人挤人的,都发生踩踏事件了!你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凄惨得好像刚刚从公司楼顶跳下来了,得不定里头有没有伤呢!不行,今天怎么说,你都得现在就去医院!”

“……”孙姐,可不可以不用这些奇怪的比喻啊?

试图逃跑失败、且给不出正当留下的理由后,你被孙姐拎上了救护车。

可是,孙姐却没有上车。

“孙姐,你不去吗?”你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孙姐神色平静而坚毅:“我要在这里等,直到所有人都出来。”

“所有人……”你喃喃地重复道。

你们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但你们脸上的神情,却已经把此事的心情表露了出来——

当时情况太紧急了。

也许……熟悉的一起欢笑过的也好,还没有完全熟悉但一起喝过酒的也好,还没有来得及认识的也好……

也许有些人的生命,要永远地停留在这一晚了。

似乎是读出了你目光的哀恸,孙姐沉默了片刻,抬起了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

“人是我带来的,不管如何,我都要对所有人负责到底。”

“孙姐……”你哽住了,却也不知说什么,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眼前如此坚强的女人,此刻也露出了茫然而脆弱的神情。

“如果一开始……”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