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前脚刚走,后脚顾玄泽就踹了门进来。
外头雨织得细密,撞开的房门裹挟着凉气扑面而来,新继任的魔君陛下覆着张青面獠牙的银制面具,靴底全是泥水,身上穿着的黑色暗云纹外袍也被暴雨淋得滚透。他顾不上这些,来者不善地掐住顾澜止的下巴,逼他抬起头和自己对视,冷笑道:“怎么着?顾澜止,南海的敖九辛是你姘头?万里迢迢不辞辛苦来我魔域的地盘多管闲事行云布雨。”
顾澜止的下巴被他捏出来几道红印子,疼得不想说话,侧过身体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衣袖,把手背上的烫伤盖住了。当年他给顾衡吹过几次枕头风,帮敖九辛从魔宫里捞了个人出去,南海欠给他一个人情。如今不过是来魔域布一场雨,便能把这份人情抵了,当真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不过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也没必要巴巴地凑上去跟顾玄泽讲。一门心思只落在顾玄泽被雨水浇透了的衣服上,湿漉漉的活像条炸毛的落水狗。他最受不得旁人这副落拓模样,况且那人在面具之下还顶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顾澜止心里烦得要命,从衣袖里勾出一截菱角般的指尖,往顾玄泽肩膀上一搭,扶着他直起身来,作势要往衣柜那边走,“这么大的雨,怎么不撑伞,衣服都淋湿了,我伺候你换一身。”
顾玄泽只是冷笑,腔调里转圜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手指依旧掐着他的下巴不肯卸了力。顾澜止哎哟喊了声疼,见顾玄泽半晌都没有心疼的意思,叹了口气,“七日了,再烧下去魔域的王都都快烧光了,我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
“承认了”,顾玄泽说,“你还是舍不下。”
“这有什么好舍不下的”,顾澜止被他这通没头没尾的话给逗乐了,“顾衡住过的地方,陛下心里厌恶,一把火烧了便是。我要真舍不下,这场雨七日前就落下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顾玄泽驳他,“借口。不过是敖九辛之前赶不过来罢了。”
顾澜止听得直头疼,指了指半敞的窗户,耐着性子给他解释,“正对着风口,烟太浓,呛得我晚上睡不着觉。我瞧着也烧得差不多了,陛下也解了气,索性找敖九辛把火熄了。”
“敖九辛是你姘头?他管你晚上睡不睡得着觉?”
顾澜止一口气差点背过去,费了这半天口舌,怎么又绕回去了?遂黑了脸,没好气道:“什么姘头,他欠我人情。”
还算是让人满意的答案。
顾玄泽总算是卸了手上捏人下巴的力道,嘴上却依旧不肯饶人,非要阴阳怪气地恶心顾澜止那么一回,“也是,顾衡恨不能给你套上贞操锁,天天搁眼皮子底下看着,你也没那个胆子溜出去给旁人摇屁股。”
顾澜止只装听不见,拖着脚踝拴着的笨重铁链,从衣柜里找了身干净衣服给他更换,“陛下同我体貌相仿,若是不介意,先将就着穿我这身——”
“别”,顾玄泽睨了眼那件衣服,故意道:“婊子穿过的衣服,本座嫌脏。”
都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骂我是婊子,你自己是什么呀?顾澜止腹诽一番,懒得热脸贴他的冷屁股,把手里的衣服搁了回去,不置可否道:“你爱穿不穿。”但他又实在看不下去顾玄泽穿着那身湿透了的衣服在他屋里到处晃荡,开口道:“你既不愿意穿我的衣服,那便让人送套新的过来,穿身上也能好受些……”
顾玄泽当着他的面,指尖微动,使了些灵力,不过须臾之间,便将湿漉漉的衣袍和沾了泥水的靴子一道烘干了,漫不经心地朝顾澜止睨了一眼:“哥哥以为人人和你一样,是个修习不了任何功法的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