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们端上了五份刚出炉的炭火神户牛排。奶奶见了,刻意清清嗓子,以眼神示意谭屹。

在孙媳妇刚来谭家时,她就教育两人要学会彼此关怀,为了推着冷漠的孙儿往前走,她吩咐以后但凡家里吃牛排,江漾的那一份都由谭屹来切。

这些谭屹也都记着。他默默地将对方那份端过来,用特制餐刀细致地切好,又递了回去。

这一幕被谭父谭母看在眼里,他们木讷地张着嘴唇,难以置信。

他们的儿子,对别人冷酷得连话都不愿多说,现在却在给一个年轻男孩切牛排?!

这是——幻觉吧?!

“谢谢,屹哥。”江漾的脸上带着软乎乎的表情,像只小白兔似的。但是他却没有马上开动,而是冲管家作了个手势,示意给自己添酒。之后,他扯扯谭屹的袖子,乖巧地说,“屹哥,我是第一次参加家宴,你带着我,给奶奶,还有叔叔阿姨敬杯酒吧。”

谭屹闻言一愣,眼底闪过片刻的迟疑,这些年,一家人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吃饭都少见,敬酒就更不用提了。

他的生活圈向来只有奶奶,与父母为数不多的交流,也基本是围绕公司、商业、竞争、盈利模式。

“你们看吧,我就说漾漾这孩子懂事,善解人意。我真是太喜欢他了。”奶奶笑得眉眼弯弯,唇边的皱纹都仿佛被冲淡了。她示意管家也给自己斟了一点红酒,然后开心地举起杯子,“小屹,你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漾漾说话嘛。”

男人瞬间回神,应声举起酒杯,五只杯子碰在一起,让这顿家宴终于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奶奶抿了一小口红酒,看了眼左边的谭父,又看看谭母,说:“现在,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很好,你们吵了这么多年,闹了这么多年,离婚协议签了不下10次,也终究没能各奔东西,既然如此,当年的那些破事,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谭父谭母谁也没说话,沉默着把世界名酒柏图斯当扎啤喝,干了一杯又一杯。

气氛沉寂了半晌,奶奶轻叹一口气,继续说:“这次住院,我想了很多,想的不是生死,而是当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那天,身边会不会有个人陪。”

“是在家人的关怀中安然入睡,还是一个人强撑着眼皮打点滴,就怕药水输完了,自己睡过去了都没有人发现。”

“年轻的时候,一天能同几十人,甚至上百人说话,可到了弥留之年,你还会不会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我是很满足的,有小屹和漾漾陪我。现在,我只希望你们的小家庭都能和和睦睦,这样,我才能放心……”

谭父谭母彼此对视了一眼,嘴唇很轻地抿了抿。

“奶奶,我会一直陪着屹哥。你放心!”江漾看看奶奶,卷翘的睫毛上带着甜软的笑,他捏起酒杯,转向谭屹,“来,屹哥,为了我们的小家,碰一个。”

水晶杯碰在一起的清脆声响,在沉寂的空气中听上去格外好听。奶奶看着眼前两人,眼圈忍不住红了,她能明显感觉到,冷漠的孙儿在这个阳光少年的影响下,似乎真的开始变了……

江漾的酒量不好,加之柏图斯后劲又大,几杯下肚,他几乎是强撑着精神坚持到家宴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