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来查看我的,是我的儿子。"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情绪波动的能力,平静的说道,"我看见他走过来,手足无措的样子,似乎想要扶我起来,又拿出手机准备给我叫救护车,我想说别给妈叫救护车了,妈死就死了,又想说等以后别忘了去看看你的妹妹,你妹妹生了孩子,都说外甥像舅,你去看看……"她说着话,就像陷入了回忆里面,不像是对着我们任何一个人说,倒像是对着她的大儿子说。
"可惜我没说出来。"她又看向了我们说道,"我没说出来,他把手机放下了,说着妈你别怪我,就把我抱起来塞进了后备箱,大人,你说,人老了,怎么就一个后备箱就能放下了?"
这问题让我们沉默了。
"到了家,他也没把我抱下来。"她继续说道,"我那时候感觉自己要死没死的,没了知觉,却还能听见他们在说话,我听见我儿子儿媳妇在商量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就说我自己走丢了,或者是他妹妹把我接走了。"
乌衔蝉靠着我,把下巴递到我手中,让我给他挠着下巴分散这彻骨的寒意。
"可我的儿媳妇说。"她咬了咬嘴唇,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脸颊的肉颤抖着,"她说,妈白吃白喝咱家这么些年,死了也该做些贡献。"
"他们把我卖了。"她迟疑了一会儿说道,"骨头,魂魄,身体,全都卖了。"
"不光用你的骨头跟魂魄结了阴亲?"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的大人。"她站起身来,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坦然的脱下了自己的喜袍,露出她干瘪下垂的乳房,因为生育而松弛的肚皮,转过身去,还有佝偻着的,因为操劳再也挺不直的脊背,"您瞧。"
她露出后背因为出了车祸而摩擦的皮开肉绽的伤口,那伤口没有往外渗血,却渗着一层厚厚的油脂,覆盖在伤口之上,看似轻柔的包裹着那些伤口,不让伤口结痂。
她动了动,一滴油脂顺着后背滑落下来,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尸油。
这是尸油,刚才消失的那一滴,说明阳世之中有人从她身上取走了一滴。
她死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仍然不知疼痛,不知疲惫的为自己的儿子奉献着。
尸油的作用有很多,常人抹于眼睛之上,可以见鬼魂,修炼之人动了旁的心思,取了尸油炼化用于法器,可以提高法器的伤人能力,总之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宝贝。
"欺人太甚。"我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我们现在就回去。"
"回去做什么?"乌衔蝉倒是冷静。
"回去……"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这问题,是啊,我回去能做什么呢,我也把这不孝子杀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