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三人梳洗一番换了新衣,寅末赶路,卯时中就到了城门口。为了省下十五文不必要的花费,娘几个硬是饿着肚子站到辰时中城门大开。
一进城,廖氏和陈百安的眼睛就不够用了,互相攥着胳膊,一路走一路张望,满脸好奇。
南风徐徐,阳光温柔,路边茶棚里沸水生烟,白汽腾腾,出铺的商家卸着门板,挂着旗招,早餐摊档已做了几轮的生意,忙得不亦乐乎。再往前走是个十字路,中心地带立了一块长方形石碑,碑下菜贩聚集,俨然是个菜场。四方路口商铺更多,几幢形容古朴的二层小楼坐落其间,有的开了门,有的没开,熄了火的灯笼挂在滴水飞檐下,罩子五颜六色,却都不干净,看起来污朦朦的。
比起凤来镇,县城的规模自然大上许多。街道宽些,巷弄深些,店铺多些,行人似乎也比镇上的看起来齐整干净些。除此之外,陈姜并没体会到乡下人进城的开眼感受。毕竟是逛过紫禁城,溜达过影视街的人,这县城在她眼里充其量也就是个结合部水平,她坚信别处还有更高大上的古代风情,更值得欣赏的古风画卷,譬如府城,京城。
廖氏做姑娘时跟着娘来过县城,可那是十几年前的事。自从嫁给陈家老二,她的人生就被禁锢在了小山村里,喘气声大点都有几双眼睛盯着,更别说能自由出门,自在逛街了。
左边是儿子,右边是闺女,没有相公郁郁的咳嗽声,没有婆婆无休止的责骂声,没人催,没人管,就这么慢悠悠在太阳下走着,看着,离那个压抑的村庄远远的,空气中繁杂的气息闻起来都格外清新。廖氏突然一阵鼻酸,用力捏了捏陈百安的手臂。
陈姜可不知道廖氏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她在路边买了几个合子饼,向摊主打听出绣坊所在,便领着娘俩边走边吃。
衙前街上绣坊名为如意,据说是一家开了四十年的老铺子。铺面宽阔敞亮,柜上清爽干净,针、线、缀料、布匹分门别类搁置得整整齐齐,迎着门的白泥墙上挂了两件嫁衣,红彤彤的衣裳配上金银丝浮绣花鸟,看着喜兴得很。
陈百安不想进店,就愿意蹲在门外看街景,只好随他去了。绣坊伙计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子,见陈姜娘俩进来,笑眯眯地上前招呼,询问她们买料、成品还是定做。
柜里坐着个年轻女子,鬓边别了一朵白花,正低头打着算盘。
“我卖花样,想见见你们掌柜的。”陈姜说话,眼睛在柜台那儿睃视了一个来回。
伙计答:“掌柜的重孝未除,不便见客,你要卖什么花样,拿出来给我瞧瞧,若是好的,我也可以做主收了。”
廖氏束手站在一边,听得这话心道买卖做不成了,陈姜想卖一两银子一张呢,这小伙计能做多少钱的主?
哪知陈姜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从竹筐里拿出白草纸,抽了两张交给小伙计,“行,那你受累瞧瞧。”
小伙计接手一摸,疑惑道:“这么糙,用的是什么纸张啊?”
陈姜一脸无辜:“怎么了?”
小伙计讪讪一笑:“没什么。”拿了草纸上眼看去,面色顿时纠结起来:“唷......这花样倒是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