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曾想这位高僧一入内就扑通一声,吓得苏锦瑟刚刚触地的脚瞬间缩回床上,下意识盘腿坐着, 严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殿下~”

明灯大师刚吼一嗓子, 就被身后的欧阳泛流呵斥道:“轻声。”

只听到, 那一声‘下’就被捏碎在喉咙中, 连一个尾音都不带动的。

明灯大师如丧考妣地跪在地上,委委屈屈地抹着眼泪,小声说道:“小人都按照殿下说的做了, 殿下饶命啊。”

盛宣知端坐在上首,闻言温和地笑说着:“大师哪里的话,大师如今可是宝兴军的功臣, 以社稷来算,也算是大梁的功臣,名垂青史才是。”

太子说话不急不缓,浅笑温语, 一双剑眉斜飞,修长白皙的手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明灯大师献上来的册子,看得仔细。

这话说得明灯大师脸色大变,连连摆手,忍不住提高音量:“不敢当不敢当,殿下提供的方子本就已经成型,小人不过是为他添砖加瓦……”

“胡言乱语,殿下怎么会给你提供方子。”身旁的欧阳泛流冷冷呵斥道,一双利眼紧盯着明灯大师,一字一句警告道,“大师慎言。”

欧阳太监掌管內宫三千宫娥黄门,死在他手上的人自然不少,冷面无情的样子甚是骇人。

明灯大师被吓得面色惨白,连连点头。

“是是是,是小人心忧大梁战事,潜心多年研究而成,这才排除为难研制火/药,是我一人的事情,是我的事。”大师被吓得立马自我纠错,认真忏悔,看模样显然被吓得不清。

他一说话,屋内便陷入沉默,屏风后的苏锦瑟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话,她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可听动静又觉得是殿下布的局,不敢出面搅局。

“明日我就派人护送你去汴京,关于你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官家也是想见你许久,大师未来的日子可要好好走。”盛宣知出声打破沉默,语气温和地宽慰着。

明灯大师听着后半句的话,心中大苦,忍着眼泪,哽咽道:“我,我那个小徒弟,啥也不会,样样都学,样样不精,殿下不如放他走吧,我一人赴京即可。”

“孤自然是愿意放他走的,只是今日看到他样貌的人不知几许。”盛宣知看着他,摇了摇头,像是看着迷路的人,善意地为他指点迷津,“若是放你身边,大师惊人之才还能护他一条命,不然你的徒弟就会像犯到欧阳手中一样,落到别人手中。”

明灯大师吓得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额上冷汗淋漓。

“那就生不如死了。”

那话说得平淡,却又在入耳之后陡然升起一股阴森之气,自耳廓瞬间落到心底,令人浑身战栗。

屏风后的苏锦瑟不争气地抖了一下,胳膊上冒出寒毛,头皮炸开,下意识咬紧牙。

后知后觉的苏锦瑟突然惊醒,原来她看到的盛宣知和外人看到的太子殿下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样子。

她面前的盛宣知就像是一只懒洋洋猫,会生气但不会有杀气,会浅笑但不会有煞气,人畜无害,而此时的太子殿下像一只老虎,谈笑间定人生死,严寒刀剑迫人命运,人人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