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将军进来汇报军况的时候, 秦安目不斜视,状若无事,而邹明恩却是眼睛不住地往太子殿下的下巴看去。

要知道殿下为人冷淡端方,对外见人一向大大方方, 端端正正, 从头到尾, 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出纰漏,可今日这下巴明显红了一块, 看痕迹还是消不下去的那种。

“知道了。”殿下听完他的话,冷淡地说着, 说话简洁明了, 倒也符合殿下说话的一贯风格。

邹明恩说完话利索告辞,一向守规矩的秦安却是没有动静,继续坐着。太子从军报中抬起头来, 不解地看着他, 嘴角微微抿起。

“殿下送来的小子年级小小倒是有志气, 开口就要去炮兵营, 邹将军也是儿戏,七/八岁的小儿送去这等紧要地方。”秦将军为人古板,一步步从小兵走到这个位置, 最是看不得邹明恩这种随意乖张的性格,对他行事不满多日。

“殿下带回的小郎君,虽救驾有空但毕竟军中要地, 还请殿下三思而行,速速放人下山才是。”他忧心说着。

盛宣知嘴角带笑,眉眼确实微微下垂,敲了敲案桌:“秦帅有话直说无妨。”

“我听闻殿下在代州缴获了一批火/药。”他沉默片刻后果断地交代来意。

一说出话, 帐内倏地安静下来。

“殿下不要误会,卑职今日提起这事只是突然想起当年老王妃留下的火/药成分极为特别,只有为它量身打造的炮具需要核实的火,药,才能发挥其真正的威力,因为特殊,所以至今没有研究出其真正配方。”秦安齐声拱手,恭敬解释道。

“你想看?”盛宣知点破其潜台词,面无表情地问道。

“卑职想要。”

账内又是沉默,沙漏沙沙声此刻被放大,连绵不绝的声音落在心尖,越发让人不安。

太子殿下总是一副贵气斯文模样,嘴角含笑,眼眸微垂,可相处过了才知道他性格强势极难相处,秦安更是出了名的倔强古板,若不是带兵打仗确实很有一套,早就被对家轰下台了。

总的来说,两个人都不是好伺候的人。

“将军当真是好大的胆啊。”盛宣知嘴角露出清浅的笑来,眼睛却是冰冷。

秦安出人意料跪下,对着殿下磕了三个头,坚定说道:“辽军近在咫尺,宝兴军已经禁不起任何损伤了。”

宝兴军作为大梁对抗大辽的第一道防线,由弱到强再到弱,不过短短三十年间,可其中滋味足以令人唏嘘。

当今天子高坐庙堂,不识民间疾苦,不知战事艰难,每逢战败问责诏书雪花般下降,如何不让人齿寒。宝兴军已经很难再进新军了,没人会主动进一个必败的军队,三十万的储备军如今只剩下十万。

他们是为保家卫国而战斗的勇士却一直背负污名,能历经三十年依旧留在这里的将士寥寥无几,无人能承担孤寂不被理解,注定失败的痛苦。

盛宣知神情动容,他亲自来到这里才明白这里的情况远比汴京听到的,太傅告诉他的,世人所说的,还要来得严重,大梁北边的防线好似纸糊,在敌军面前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