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了商队的车侥幸来到汴京,恰逢内宫采选宫女这才入选。”

这事很多年前皇后也曾问过莱嬷嬷,当时谁也不曾生疑过缘由,年少时候的苦难都是令人不忍触及的伤口。

没曾想,当日盛宣知作为一只猫时曾在屋顶上听到她和三夫人的对话,这才隐约觉得不对。

他让夏及晨回太原前去内宫调了莱嬷嬷的档案,惊奇地发现天宝十三年那年,太原来往汴京的路上,曾有山贼扰乱,断了不少商路,后老景王爷出兵平乱,直到天宝十四年开春才得以重新开通商路,在此期间只有一支队伍安然度过那条官道,便是携带妻儿幼子入京述职的老景王爷。

“官家若是知道她的奶嬷嬷与世代就藩的景王爷有关又是如何反应。”盛宣知清亮的眼眸充满恶意地盯着下首的莱嬷嬷,语带三分笑地开口质问着。

“他一生懦弱,疑心甚重,软弱念旧,是非不分,偏好大喜功,紧握权利,最恨有人环势左右,前有就藩的景王爷后又强权的武安侯,用自己阴暗不安的心思去揣测光明正大的别人。”盛宣知诋毁起自己的父皇,言辞犀利,语调阴狠,酣睡的老虎在苦寒偏远的太原露出獠牙利爪,尖锐地令人不安。

莱嬷嬷突然抬眉,一双垂垂老矣的眼睛直视太子清亮的眼眸,她已经七十高龄了,可依旧精神矍铄,面色红润,历经沧桑的眼睛深邃沉暮,如此冷冽看人时,阴森毒辣,似能把人的脸皮一点点挑破,看到内心深处所有阴私险恶之处。

“殿下多虑了,你也说了官家多疑,难道不知道老身来处吗?”她嘴角一挑,嘲讽着。这些底细官家早已了然,且内宫无秘密,哪有什么真正看不见的东西。

盛宣知眉峰一挑,嘴角笑意加深,瞳孔眯起,似容纳青天日光,胸有成竹地盯着下首之人,漫不经心地说着:“可你来太原的目的圣人也知道吗?知道你为了……”

“故、人。”

莱嬷嬷紧盯着盛宣知,两人宛若角斗中的勇士各不后退半步,隐隐锋芒逼人,突然莱嬷嬷勾了勾唇角,笑道:“官家不知,殿下,也不知。”

盛宣知瞳孔微微眯起,他的话模棱两可,就是为了逼得莱嬷嬷自乱阵脚,露出破绽,却不知道刚才那里出了破绽。

“罢了,老身曾答应皇后护殿下三次,今日算最后一次,之后就算两清了。”莱嬷嬷移开视线,落在某一处,神情怀念。

“母后临终前就与你说了这些。”盛宣知拦住她的脚步,冷冷问着。年轻的太子殿下一旦不笑眉宇间好似累累雪山,刺骨寒冷。

门口的夏及晨瞬间长剑出鞘,抵在莱嬷嬷脖颈间。

“娘娘说了许多。”莱嬷嬷面不改色,仰着头注视着太子,神情竟然颇为温和,刻板面容下的衰老面容在冰冷剑锋下意外柔和下来,“殿下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