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人放灯?还偏往桥上放,不知易惹祸么?”人群中爆出斥责声,即有人附和:“正是!此与纵火何异?”

桥下人声忙赔不是:“在下一时疏忽,诸位见谅。若是伤到人,在下定然承担!”

不过好在无人受伤,灯也早已飞升,事便作罢。桥下那个模糊的身影转身往岸上走了。穆昀祈却还驻足,与侍卫低语两句,后者即去。片刻,领一青年回来,乍看身形健硕,但眉宇间轻露疲色,一身似染风尘。

见到穆昀祈,来者抚掌而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穆兄,你道此是否天意啊?我抵京时天已黑,以为今夜无从得见,遂在城中闲逛,还想明日设法传去消息,不想这一盏灯,倒是省去我一番周折。”

眉眼轻舒,穆昀祈点头:“佳节良宵,又逢故知,着实惊喜!不过阁下重任在身,却怎有隙前来?竟还不提前通禀,难道是临时起意?”

“可不是么?”那人笑意掺苦,“霍某(1)这半载困在西陲边地,苦不堪言。此回南下,本是算着日子,赶来一凑佳节!”眉梢轻扬,“说来至下,月已赏,灯也放过,就只差清歌美人伴余宵了。我看就由穆兄做主,寻个有歌有酒处,你我同乐一宵如何?”

忖了忖,穆昀祈转向依旧趴在桥栏上、津津有味咂着糖的小人儿:“阿盼,你家此刻,还待客么?”

一个时辰后。

阁台傍水,月上中天。

笙簧喧阗,歌舞轻曼,又一曲罢,酒也早过三巡。

穆昀祈虽只浅酌了两杯,然夜色已深,况且伤愈不久,精力不济,已现醺意。低头揉着眉心,终闻对坐者遣退歌女,心照不宣,自也屏退侍卫。

那人自斟一杯,开口:“夜色已深,看来陛下也已倦了,我便开门见山,将来意明说了罢。”

正襟啜口清茶,穆昀祈作势洗耳恭听。

“想必这大半年来吾之处境,陛下已有耳闻。”饮尽杯中酒,霍阑显面上的轻佻与玩世不恭似也被彻底冲散,竟露忿意:“我虽名上是一朝储君,然上受猜忌、下遭谮陷,如今更被流放边陲,一举一动皆受监视,稍有不慎,便至横祸加身!然此,还非最坏。近时我主病势加重,这般下去,但出不测,我二哥必然不惜一切阻我回京即位。遂我此回南下,是欲当面一求陛下,出兵助我一臂之力。”

果是——!暗一叹,穆昀祈扶额:“毕竟同胞手足,何至水火不容之境?你与霍兰昆本当好生一论情分,开诚布公,万一他为你所动呢?终究免去一场兵祸,岂非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