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赶他走了吗?燕随之心想。
谁知唐太后竟又勒住他的手腕:“你去将对面墙上……的画像给哀家拿过来。”
燕随之回头去看,对面墙上竟真有副画像。这画像看起来颇为眼熟,待燕随之再走进些时,才发现画像上竟赫然是先皇模样。
燕随之终于出了声:“好。”
唐太后听闻,才放松了手劲,眼珠浑浊地看着他,斜嘴咧开了一个笑出来。
燕随之绞着轮椅过去了,待取画像下来时候又是一惊,这着墨用笔竟像是唐太后自作的。
太后对先皇……情浓竟至此。
燕随之将画像递给唐太后,唐太后挣扎着想要起身来。燕随之心下略有不忍,便伸手帮衬着扶了唐太后。唐太后身量极轻,燕随之觉得,骨头几乎要硌住他了。想着不禁有些悲怆,恐怕也是大限将至了吧。
任人机关算尽,到底挨不过天命。
唐太后摩挲着画像,神色几乎是贪婪一般了。
唐太后喃喃道:“我来了……我来陪你了。”
燕随之觉着他再在这里很不合事宜,恰好唐太后也摆手示意了,于是燕随之就又出了慈宁宫。刚出门低头就是乌压压一片人,皆是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这想来应该是来为唐太后祷告的。
燕显奉见他出来,就迎上去问道:“三哥……母后她……”
燕随之如实说道:“唐太后她……想独自走。”
燕显奉看上去很颓唐落魄的样子,燕随之心想,这才是对的,毕竟他们母子才是真的情深。
大家就这样在慈宁宫外,等着慈宁宫里那位去咽气。
唐太后紧搂住画像,仿佛这般能真的相依一样。后像是突地想起来什么,手颤抖着往帛枕下摸索,竟是拿出一个凤耳瓷瓶出来了。唐太后笑了,却很是疯癫的样子。
“你怪我。”唐太后愣着画像,“你肯定是在怪我!你活的时候不知道,等我下去找你时候,你定会要指责我了!不就是你儿子吗?你有那么多的儿子?不就是她生的吗?!!”
“我赔给你!”唐太后揪掉瓶塞,就往喉咙里灌去了,“流生药!哈哈哈!流生药!”
唐太后声音很痛苦般,却是极其沙哑着的,并不能传到外面去。
“流生又如何?纵死又如何?等我到下面去,你也只能是我的!”
唐太后嘴角已然溢出血了,往下淌着染红了衣襟床铺。唐太后突地神色一凛,使了大力气弯下腰去,将空瓷瓶往床下一掷,这空瓷瓶就轱辘着滚进最里头了。待唐太后直起身时,便需撑着床架,后像体力不支似的,直直地竟就磕回了塌上。
而后就不闻声息了,竟是缓缓地阖了眼。这一辈子啊,也就这样过去了。既算不得呕心沥血,却更是算不得骄奢淫逸,只是漫长浩荡的历史长河里,卷不起来水花的一位太后罢了。只是如此罢了。
待等了一段时候后,燕显奉微昂了下颌,阖眼遮去泪痕,而后顿了顿说道:“我们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