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烯看到末尾处,像是反复写过,中间顿了好几次,竟是错落不顺,如孩童学字般。
“落笔人:燕随之。”
梁烯蓦然一惊:竟是燕随之亲笔所写。燕随之的字本……不该是这般的。
梁烯不敢深思,叫人填土下葬。
杠房人上前说:“要下材钉了。”
梁烯心想:若是木钉封住材盖材身,纪余来是便会更麻烦了。
于是她掩袖低泣道:“似烛生前便不得自由了,便不要再禁锢他一方棺材里。”
“生前遭罪,死后受难,人这一生,什么时候是个头阿。”
于是杠房人便不下材钉了。
京城里最艳的那个头牌便死了。
梁似烛这个名号,只偶尔活在茶余饭后。
最多再过没几年,就会彻底销声匿迹了。
后面几日里,便天降大雨。
燕随之在檐下看雨,从西滩坡回来后,他越发寡言少语。
尚叔立在他身后,突地听见一句低喃。
燕随之道:“今年夏天好冷。”
尚叔应和着:“今年是个怪年。”
燕随之说:“我得去安国寺趟。”
尚叔道:“齐云山的路不好走。”
“是为了梁公子吗?”
燕随之并不答话,只看向院里的雨,想着真是太冷了。
尚叔说道:“等过几天,老奴跟您一起去。”
这过几天,便是拖到下月了,五月里的天一直不太好。
纪余在西滩坡时感觉尤甚,白天还算是艳阳天,夜里刨坟时候竟起惊雷。但是若不趁夜里,将梁似烛带出,再往后拖一日,怕还得有变故。刚从乱坟岗找了个无名尸,若是就这样走了,倒也不好解决的。
于是纪余心一横,就接着刨了起来。没多久就磕碰到硬物。纪余将铁铲一丢,又伸手去探,竟是已然挖到底了。纪余先将无名尸推进去,又自己摸索着下去了。掏出来火镰打了光,就着就摸到棺材。
纪余惊愕地发觉,竟是没下材钉,这便好弄多了。他推开了棺材盖子,将梁似烛扛出来,又换了无名尸进去。梁似烛还未转醒,气色却已经好太多。他给梁似烛翻了身,就将他背在背上,攀爬着就往外去了。
令纪余奇怪的是,竟是只打雷不下雨了。纪余将梁似烛搁在地上,又拿铁铲将土给埋上。就着火镰的光,觉着与来时无异,才安下心了,去将梁似烛又背起来。不远处有马车,车旁有人站着,都是纪风堂跟过来的人。
纪余觉着:若是他们也过来,动静也太大了些了。于是就让他们在旁边等着,自己往西滩坡坟头去。现下既然已然将梁似烛扛出来了,纪余便背着他走向了马车处去。
堂中人接过来梁似烛:“少主,我们回纪风堂吧。”
纪余也钻进了马车:“连夜走吧。”
几个堂中人翻身上马,挥鞭就惊动了夜色。
几辆马围着马车就在夜里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