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随之坐在灰篷马车里眯缝着眼,尚叔在前面挥鞭赶路了阵子了,三王府上诸般事宜全都安置好,就偷偷摸摸着出了门。也不是要躲着谁怕让瞧见了,但毕竟也不想跟闲杂人等撞上。
燕随之在山底放了信鸽上去,就在小树林窝着歇了会儿。尚叔在旁边恭敬地侯着,马拉着篷车就在勾头吃草。
就有几个布衣小童唱着歌谣一蹦一跳,顺着弯弯曲曲的山道跑着下来。见着了燕随之一行人,先是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推了个年长的,是个左右不过十五的女童,俩羊角辫一晃一晃地,站出来伸手朗声道:“是三爷吗,拿玉佩出来瞧瞧。”
燕随之从衣襟里揣出了玉佩,是镂空和田硬玉凿成“佑”字,在太阳底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他把玉佩递给了尚叔,尚叔弯了腰去接,再转身递到女童。
女童掂起来传给旁边人,最后传够一圈,周围叽叽喳喳:“是真的,是真的…”于是方都围上前来,抬起燕随之就要往前走。
尚叔在后面叫喊:“主子!主子!主子!”
燕随之的声音被风捎带着飘过来又散了:“等个一时半会儿,我不久就会回来。”
尚叔于是瘫坐在地,看着旁边不明所以的马,那牲畜还冲他踢了踢蹄子,昂头摇尾地好不快活,估计是山底下的草嫩香合胃。
尚叔甩了鞭子:“你这混蛋玩意儿。”
这几个小儿竟是天赐神力,相互轮换着抬燕随之这轮椅,竟像是轻飘飘如无物了,只觉尤似有风顺助,着实令人诧异。可燕随之竟像是充耳不闻似的,仿佛原是司空见惯了。这耗不了几个时辰,便推着燕随之到了山顶。
这齐云山是大吴王朝最高的一顶峰,谁站上去便可一览天下盛景,安国寺从来也不缺烟火钱,因着建造得宏伟阔气。
可几个小童抬着燕随之兜兜转转,竟是来到寺庙后头一间小灶火。小灶火脏扑扑地,墙皮都快要脱落,只觉要是赶巧下场雪,就该把它压塌了。
几个小童把燕随之放下,在门口喊了声:“死秃驴!人来了!”
就从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露一张脸,鼻尖还蹭了有煤灰,见了燕随之就咧开一口笑,白牙森森排作一行,牙龈都漏出来了。
燕随之挥了挥手:“了机。”便见那人推门出来,身上道袍也脏兮兮的。燕随之笑道:“刚想说这小童也忒聒噪了些,看来也不全能归咎他们身上,你这大师当的也不太称职。”
原来这些小童是自了机师父那时就被捡回齐云山,无论多少年岁也就这般模样,实则他们可活的寿命也就十几年,可是力气却奇硕无比都可抗巨鼎,当时了机还啧啧称奇颇为惊叹,
师父却哎嘘:“这是被人下了药了,也就八个不知凡什么冲,竟遇上如此心思歹毒之人,灭门竟还不够。”
待了机再问时,却摇头不肯言语了。
于是这些小童就留在了齐云山,这一留就有了十年之久。
了机苦笑道:“这我怎能管的住他们呢你也太过于高看我了吧。”
燕随之看向余晖给高楼庙宇镀上一层金,这金从高挑的屋檐流泻下来,再在地上慢慢淌着不知往哪里汇。
了机在他眼前摆了摆手,才让他勉强收回心神。“燕三爷在想什么呢”
燕随之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就把人膈个半死:“在想你这仙丹妙药怕是下辈子也炼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