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置可否,穆昀祈揉揉额角:“邵景珩当下人何在?”
张仲越答:“当下尚未见人,想来不是在城南军营,便是在殿前司。”
转身再回望夜色里的宣德楼,穆昀祈目光凝伫。半晌,幽幽然:“传话城下禁军,令邵景珩亲自前来,朕但见他,才可开启宫门。”
“陛下三思啊!”张仲越一惊,急加劝阻:“宫门一旦开启,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杀予夺,乃是一应交付贼党之手了啊!”
踱回凭栏,穆昀祈音色无动:“不然,又能如何?”
“臣与赵虞德亲登城楼督战,誓死坚守宫城,或还存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穆昀祈苦笑:“那余下九成呢?皆是败数?”
“这……”张仲越一怔:“然总较之束手受戮要好!万一勤王禁军已入城……”
“莫再自欺欺人了。”回眸一瞥,凭栏者目光已恢复清明:“你何尝不清楚,叛军围宫已出两个时辰,若郭偕果真领兵进城,怎会丝毫不闻动静?再言来,驻京禁军总数不过十万出头,即便孤注一掷攻城,与邵氏的西北军正面对决,也丝毫不占上风!邵氏亲军是身历百战的精锐之师,守住这道城门,不言多,两三日总不难,然他攻破宫门,却是一个时辰足矣!既这般,又何苦白搭上成百上千条人命?”言至此,显然心意已决:“你既言一线生机,则我此举,又怎知于息事无益?如此,至少能免去生灵涂炭,暂令城中百姓免遭兵祸侵扰。”
静默良久,张仲越拜下:“臣领旨!”
半个时辰后。
宣德门昏黄而通透的灯光下,一骑带尘缓缓停驻。
“殿前司都指挥使邵景珩奉旨来见,请开宫门!”正身昂首,马上人朗声。
“邵殿帅稍待!”城头下沉一严毅人声:“开宫门之前,上有一旨要传于你!”
听音识人,邵景珩下马作揖:“邵某在此,张相公请言。”
“上有旨,”张仲越的声音端重洪亮:“殿前司禁军入宫捉拿贼匪,须严守军纪,不得妄伤无辜,否则概以犯上抗旨论罪!”
少顷静默。
“臣----遵旨!”城下人叉手,声震三军。
厚重的宫门缓缓开启,似拉开一重幽深帘幕,夜色广覆的禁宫不见白日雍容,倒是一眼无底,萧凉之感令常为去往之人竟也心生一丝不测的惶恐意。
兵戎已见,回头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