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军司内只有粗茶伺候,不似在府中,尚可随心。汝且将就罢。”邵景珩此刻语气倒不见了轻慢。

一言似投石入水,凭空催生一腔杂绪,令人徒升感慨。唐黛云凄色一笑,深透无奈:“我与阁下固因家仇不共戴天,然奴家一身终究受汝恩惠,恩怨交杂,本是两端为难,我非知恩不报之人,令我忘恩而记仇,着实强人所难。”接过茶托上前两步置于案上,转身询问:“不知此处可有分茶的器具借我一用?”

杂役看邵景珩点头,忙去取来。

将碎茶倒入钵中细细碾粉,女子似又回复了往昔柔婉,轻声慢语:“今日这一盏茶,加之阁下所欲知晓之情,便作奴家回报阁下这些时日的照护之恩。”手未停,口气却转冷:“自今往后,我与阁下,便是恩断仇存!”

邵景珩无意答话。

少顷,茶点好。斟满两盏,女子随意端起一盏自饮。邵景珩知她此举用心,自不拂人美意,端茶亦啜两口。

会心一笑,女子践行前诺:“当初救下我大哥的恩人查知先父为汝所害,且那些刺客也是你派出欲斩草除根,便劝大哥莫要以卵击石,暂且躲避暗处,韬光养晦,从长计议。兄长听从其言,将我接到身侧,就此在京中蛰伏下。我兄妹二人数载含垢忍辱、卧薪尝胆,便为找寻证据,为父伸冤之余,更为国除奸!”

一改方才的淡然,邵景珩面上恼色闪过:“然你蛰伏我府中许久,终是寻不出我谋反的实证,遂在你那恩人’提点’下,于前日午后,以买进布匹香料为名,将尔朱宽的尸首残骸装进箱中送入,后便携其首级入宫指证我。我所言无差罢?”

嗤笑一声,女子自得:“尔朱宽的尸身在你府中,此一点是实,你再狡辩也是徒劳。”

放下茶盏,邵景珩面色终转冷挚:“我再问你一次,指使你的,究竟是谁?”

挑衅的目光迎去与之对视片刻,女子竟“呵呵”笑起,看状似痴。

邵景珩面色转红,拍案:“说!否则你与你那兄长,孰人都活不过今夜去!”

笑声愈癫狂,唐黛云抬起一指指向正对面的杀父仇人,丝毫不掩饰鄙夷:“我今日来,便未想活着离去,且说你果真以为我这般好骗?我兄长那日在园中被你撞见已料知会被识破,只怕连累我,遂假做了一场虏劫戏,令我得以取信你,事成后他便在恩人相助下出京避祸去了。汝却果真还以为,我会因顾虑他的性命而屈意迎合你?”绕过案角逼近,目中凶光毕显:“且说对将死之人,出两句真言自也无碍!”

眉心一紧,邵景珩瞟了眼置于面前的茶盏,乍恍然:“这茶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