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弦声去,一曲终罢。
嘉王又敬来人,笑问:“郭兄记得此曲么?”
郭偕一忖:“似曾耳闻,却不记得确切。”
那人自得:“也难怪,本是嘈杂处偶然耳濡,加之小王对曲词改动过一二,郭兄一时想不起也是常情。”
经他这一提,郭偕倒生出几分印象:此曲本在外间酒楼听过,怪不得耳熟。
“郭兄以为,这词改得如何?”出言者目光灼灼,尽露期待。
郭偕内敛般笑了笑:“郭某一介武人,不通文词,不敢妄评。”
嘉王一沉吟,挥手屏退众人:“郭兄是以为此词不妥?”
他既也自知,郭偕便不再躲闪:“此曲文藻如何郭某着实不敢妄评,只坊间流传之词,以在下粗见,当是难以见雅,遂殿下还应遥见趋避,讳之如深,否则传将出去,难免与自添扰。”
“原是因此。”闻者一笑,看去并不以为意,“这般说,当年前朝后主尚作词,’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甚’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1),堪称艳绝,还不是广为流唱,至今为雅士文人闲来所津津乐谈?”
眉心愈紧,郭偕一字一顿:“后主是亡国之君!”
“小王不过一介闲王!”上座者眉梢一扬。
“殿下!”郭偕长叹一声,竟无言以对。
嘉王扶着座椅起身,行来步履蹒跚,显然已染醺意。
郭偕也站起。
“郭兄莫见怪,小王方才不过戏言。”执壶又为二人斟满,穆寅澈举杯再敬,眸光露讪:“不过言归正传,小王这些时日居宅静思,倒也新有所悟,纵我不问外朝事,一心只念虔诚经,却终究出不得这尘世去,时时克己复礼,仍是躲不过秽涎沾身,着实令人沮丧。好在前时静读史书,见了同为亡国之君的唐、蜀二后主,前者郁郁惶苦、时时念旧,终是横祸加身;后者日夜笙歌、乐不思蜀,却得善终!我闻来如得宝鉴,所谓人生苦短,得意不得意,皆须尽欢,以免岁月不复时,空忆韶华。”身微前倾,一笑露骨:“郭兄说,是么?”
温热带醇的酒气轻扑侧颊,郭偕搀着近在咫尺摇摇欲坠之人坐下,此刻看去,霞姿月韵,醉玉颓山。心似被何物撩拨了下,轻垂眸光:“殿下才俊,怎可与亡国之君作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