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寅澈目光愈低,声音轻似呢喃:“明霞与紫萸,素来不合……”
赵虞德想了想:“这般说,若城外河中那具尸首是明霞,则极有可能是她心知罪孽深重、走投无路,才不得已自我了断?”
嘉王叹一气:“或许罢!但郭将军一贯疑心明霞或牵涉他正追查的一案,遂对其人之死心存疑虑。他道已禀过官家求请皇城司相助彻查,我心知再隐瞒下去必与众添烦,遂亡羊补牢,希望未晚。”再拜:“臣因一己之私隐瞒实情,无视天道公理,实与杀人无异!甘愿领罚。”
穆昀祈沉吟:“关乎人命,你隐瞒实情着实不妥,然当下案情尚未查明,朕不欲过早定夺,你且回府听候处置罢。”
嘉王领旨揖过,转身出殿,看背影亦是颓靡。
“虞德于此作何想?”穆昀祈揉揉眉心。
被问者如实:“臣尚无头绪,但若明霞进入王府果真另存目的,则妄害人命令自失去在王府容身的余地,似乎不能说通。”
穆昀祈点头:“朕也是这般想,你且再与郭偕论一论案情,须尽快破解。”起身踱两步,转过话锋:“归云谷一干俘虏皆讯问过了么,如何?”
闻禀:“据被俘的胡兵招供,他等出自羌胡咯泯部,而领他们来此的,是其族首领尔朱宽!至于一干新募的汉人兵将,只知统领他们的贼首是个胡人,又言姓朱,看来着实是这尔朱宽无疑。只此人并不在当日被俘的贼军当中,想来或已遁逃。”
“羌胡人?”穆昀祈纳闷:“若无内应襄助,区区一胡人何以募得这些兵马,且还悄无声息藏兵京郊?实难令人信服!”转头,“朕看即便有这胡人,也绝非主谋!”
赵虞德赞同:“这胡人多半只是一枚棋子,然若顺藤摸瓜,想必有所得。遂臣已命人赶绘尔朱宽的画像,以下榜捉拿之。”
穆昀祈踱到窗下,本是愁云密布的面上又覆一重阴霾:“若此人果是尔朱宽,此案便涉及羌胡,以及……”扶额片刻,音转郑重:“以防有人要将尔朱宽灭口,汝须加快行事!”
赵虞德领旨去后,穆昀祈又看了一阵劄子,便闻邵景珩来见,想自已多日未尝与他谋面,心下自好奇其人来意。
缓步出殿,见来者正身立在阶下,怀中似藏团雪球。穆昀祈细看才知那是只猫,一时诧异。
那人笑:“官家却连自养的猫也认不得了么?”
穆昀祈愣后摇头:“你道这是补丁?然补丁方才还在殿中,且此猫较之补丁显要小些啊!”轻一回眸,即有黄门禀上:“回官家,补丁在殿后捉住只蚱蜢,当下正追咬耍闹呢。”
阶下人一瞠目,缓露赧色:“这猫午后便在院中,一直不去,我以为是补丁偷跑出来……”
穆昀祈摇摇头,转看西天的彩霞:“景珩,你是多时未见到补丁了?”
夕阳西坠。
沿御湖蹀躞了圈,那轮困扰了穆昀祈半日之久的圆日才终垂挂西边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