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颤,重新绞起手指:“我……我沿途吃喝,还未……未进山,盘缠便……便用尽了……”
穆昀祈一口热茶入喉,呛得连声咳嗽。
“然我并未就此作罢!”郭俭攥攥拳,还显坚韧:“我当即回去家中问我娘要了些钱,又出城去。”
“却仍旧花在了吃食上?”穆昀祈抚着方才咳嗽引发阵痛的额角。
“此回自不能!”郭俭脸一红,“经一事长一智,此回的钱,绝非教我吃光的,而是——”一捶大腿,咬牙切齿:“教偷光的!第二回去,我一日至多食两餐,晚间才寻处歇脚,如此倒是太太平平走了几十里。只是食少了精神便不济,动辄乏倦,不得不停下歇息,我听人言荒山野地不太平,贼盗众多,遂将钱财分处存放,然每日里依旧一点点失窃,还没到山下,便教偷光了。”
穆昀祈缄默片刻,言出惋惜:“年中河间大旱,朕未尝遣你前往赈灾,实是屈才!”
摸摸鼻子,郭俭继续:“然第三回我着实到了山中。”
“还有第三回?”穆昀祈讶异之余,倒转而有些佩服其人耐力了。
“第三回,以免节外生枝,我索性自家中坐马车前往,一路生怕再遇不测,乃是日夜兼程,途中只食了少许干粮,第三日终到山下。”一气言罢,终露庆幸。
穆昀祈不解:“你前两回是走去的?”
那人挠头:“在铺中久了,我着实也忘了我原本家境堪好,有马有车……”
“那此回,又出了何事?”穆昀祈两指叩着桌面。
看其人半赧半怨:“那日我进了山,却由于日夜兼程赶路,两日来所食甚少,未走多久,腿脚一软便晕了过去,醒来才知躺在一猎户家中。待我好些能走了,才知时令已过,秋霜一起,百花皆煞,今夕制膏无望矣!”叹息过后,却又目光一亮:“然我此行也非全无收获,猎户家的娘子尤擅炙野味,无论野鸡野兔亦或猪鹿,由她炙来其味皆妙不可言。我忖来既去也去了,便学一技回来,也算无憾……”言至此,便复振作:“官家今日既来,定要留下晚膳,我一阵便去买肉,炙些鸡兔与官家一品!”
穆昀祈一时倒是无言。静啜片刻茶,转回正题:“那卖与你香水的李氏来历你可清楚?”
“自然清楚,否则我怎敢寻她?”郭俭胸有成竹,“她是已从良的顾怜幽顾行首家的使女。当初顾行首有一制香水的秘方留在她处,功效虽不及我那香膏,然还凑合,我便想买来加以调制,先过了金芙这一关再说。”
穆昀祈暗一斟酌,便有七八成信他真:李氏与香水皆在自己手中,任他郭俭再痴傻,也不敢当前信口雌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