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依臣对他所知,乃是如此。”座下人抬头,口气坚定:“我朝祖制,武将不可专兵,邵景珩此举已破制,然望陛下念在其为良才,且此举存有苦衷,恕其之罪。如陛下所知,臣与邵文僖公(邵景珩之父邵忱允谥号)早年相交甚笃,其为人身正,为官忠亮,是臣入仕之楷模,亦因此,臣但目睹邵忱业之流为一己之私胡作妄为,污损文僖公忠义清名,实是心痛,可惜劝说无用,一身唯有自清而已。只如今事涉邵景珩,其人除专兵一事外,并无其他不敬之举,若陛下可恕其罪,臣愿尽心劝说他放弃兵权!”

穆昀祈闻此总是一笑,领他此情:“如此,便有劳卿了。”起身踱两步,“但此堪称任重道远,为与卿添一重胜算,朕便就此出一诺,但他弃兵权之日,朕自当群臣下诏,并传示后世,只邵氏一族自此安守本分,可永享太平,权位如旧,入出自由,袭位入考亦与寻常士族无异!”

丁知白再拜:“陛下宽厚,此于邵氏可谓仁至义尽,臣自极尽所能将事促成。”

丁知白既去,穆昀祈又旨令入内都知赵虞德来见。

皇城司近时行事可谓不顺遂:归云谷一案无下文;顾怜幽的身份难查实;秦柳直则依旧下落不明。赵虞德唯恐遭降罪,自为忐忑。好在今日天子只问顾怜幽一案。

赵虞德据理推测:“臣以为,若这女子果真是冒名,则背后必有指使者,且有三者最具嫌疑。首先是猷国,乞伏哲利遇刺便是一证,想此女在京中经营这些年,结交不乏达官显宦,由此探听国政机密自不为难,如今潜入邵府,仍多有可为,遂此最易说通;其次,臣以为,此事也不乏邵家叔侄自行谋划的可能,他等因故欲杀乞伏哲利,以为此女可用,事成之后,自不能由此女落入外人之手,遂才苦尽心机编造身世将其收在身侧。”

穆昀祈蹙眉:“若是他叔侄共同密谋,则邵景珩又岂会疑心顾怜幽的身世,派人探查?”稍一忖度,继问:“你方才所言,乃有三者嫌疑最大,则这第三者又是何人?”

赵虞德略显迟疑:“这第三者,本是嫌疑最小,然就因果而言,他等着实有理为此,毕竟----”俯首垂眸:“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穆昀祈一震:“你是说----金芙与寅澈?”后背一凉,抚着跳痛的额角仰靠椅背,想起金芙提起邵景珩时隐忍不下的怨怒、为挟制其人不惜拿自己视作亲妹的宜春作赌时的冷漠,再思及嘉王亲近郭偕之举,心头阵阵发寒。缄默良久,复直起身:“你既有此猜,则公主与嘉王处,可曾探查过?”

好在彼者所答令他心下一轻:“据臣所知,公主行止如常,多时守在铺中,嘉王自上回入宫领受圣训后,这些时日足不出户,更未见过外人,乍看并无不妥。倒是……”言至此一顿,令人心生不祥,再闻后言,果不其然:“驸马近时行止有异,常私下与一女子谋面,不知商谈何事,且现已查实该女原为顾怜幽身侧使女,自中显存内情!”

穆昀祈再回仰靠回去,开口带倦意:“汝继续追查此事,定要弄清驸马与那女子往来为何!”

赵虞德领旨而去。穆昀祈静坐了阵,起身踱至窗前,临轩一树腊梅独立夕阳,老树皴曲,花蕾寥寥,孤高而清寂。

时日流逝,往事如斯。神思恍惚间,似又回到十多年前那个冬日。

树枝上的雪在日光映照下白得刺目,树下的小童只得移开些目光,继续踮脚伸长手臂去够那根初缀花蕊的老枝,却依旧差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