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晌午。
沿曲廊蜿蜒前行,下台阶上小径,两边矮树低丛,苍翠凝玉。行数十丈,昆玉楼台忽现,正处银山玉树环伺中,便是披雪阁。登阁而眺,珠玉满目,琼花遍野。
“句芒宫树,珠蕊琼花,今皆作上林夜雪。”穆昀祈慢语轻哂。语未休,便闻阁下丛翠间,孩童嬉笑之声由远及近,飘荡而来。
一色的茫白中,忽现两抹清黄,却是两丱角小童。二人追逐着不时互掷雪球,喧笑打闹,将随侍宫人远远甩落身后。
“那是……”邵景珩凝目张望片刻,顿诧异:“子谦、子诚?”
穆昀祈点头:“前两日晋阳郡夫人进宫探望净妃,托宁和殿提举彭绪良上奏请命,道是净妃甚挂念这对侄儿,求择日将二人送入禁中与之一见。”
“原是婶母的主意。”邵景珩恍然,“然也不怪,上回出城去往福泉寺时,便听她与净妃提过这两小儿。”言语间,目光追随两个小身影嬉闹着原路归返,迎上不远处的净妃。二人看去与这久时未见的姑母并不生疏,伴绕身侧而行,走进近处的亭中。净妃亲替二人擦拭过手,又擦干额上的汗,再有条不紊分派点心果子。此刻看去,一言一止皆与常人无异。
“知女莫若母,看来郡夫人所料不差,这两小儿于净妃,乃是胜过一应良药。”穆昀祈有感而发。
邵景珩亦受触动,或一时惘然,竟脱口:“她若有个孩儿便好了……”
蓦然一怔,穆昀祈眸中忽起阴郁,然神态语调还如常:“她若果真喜爱这对侄儿,朕可令他二人长留宫中。”
“我并非此意!”陡然醒悟,邵景珩看去懊悔,自加劝阻,“陛下膝下尚虚,他二人又是邵氏子弟,久留宫中只会招惹非议。况且莫言净妃今已不再其位,即便当初正位中宫,欲收一子半男在身侧,也须出自宗室。”
“宗室子么……”穆昀祈似自语般道了句。
其后良久,无人出声。
一只雀鸟停落枝头,震下残雪坠落栏杆,碎琼乱玉飞溅。
甩去手背的碎雪,穆昀祈收袖转身:“起风了,回罢。”
邵景珩一路心不在焉,直到眼前倏然开阔,才知已出宣德门。上马才行,便见不远处道边亦是一人一马停驻向此张望,似正待候他。
策马近前,邵景珩先于那人拱手:“郭将军,今日是陛见还是入见两府?”
郭偕笑:“方才由枢密院出来,见邵殿帅的随侍牵马待候宫前,才知殿帅在内觐见,郭某心下有一事欲为求教,遂待候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