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穆昀祈顿悟:“朕懂了,胖猴立于石上,乃是居高临下,喻你对他颐指气使!”

“那要是石头便好了。”郭偕苦笑,“石上哪来那许多苍蝇……”

穆昀祈疑惑:“那是……”

“牛粪罢……”那人小声。

穆昀祈怔了怔,忽起义愤:“一介文人,饱学之士,果真心存不忿,不愿当面论述,却不妨以诗文叙达胸臆,何须学那草莽白丁,以画指人,劣言谩骂,岂非失尽气度?”

“诗文……”郭偕扶额,“他倒写过,初时两日,莲菊桂柳,轮番咏尽应时残花,只我未尝应答,第三日便改了作画,首张便是驴嚼诗稿……”

穆昀祈瞠目许久,终露愧意:“看来朕令你收留之,是轻断了……”既如此,解铃还须系铃人:“便由朕去劝劝他罢。”

天子驾临,荀渺自恭谨,当下一一俱答穆昀祈有关小报之问,构思独到、口齿伶俐,看去实难与那闭门造作酸诗讽画的酸腐书生混为一人!如此也令穆昀祈稍为安心,说罢小报,便转言劝慰之,碍于天子情面,那人一时倒还克制,聆听圣训之余,尚爽快认下吟诗作画嘲讽郭偕之事,但说到缘故,才露不忿。

“陛下不知,郭将军实是因厌弃我,不欲我在此久留,才急于与我牵线,半月说合三女,却皆……”蹙眉:“实是一言难尽!那徐家女,年已二十待字闺中,乃因有克夫之名!柯家幼女,本是兼有才貌,然体虚柔弱,长年卧病,并非有寿之人,吾自已运舛,岂可再配命薄之妻?至于第三女,倒是身强体健,然而孔武犹胜男子!”眸中火光蹿升,却是冷笑:“便说其人唇髭之浓盛,便可知巾帼不输须眉此言,实乃有据!”

穆昀祈不想他心下尚藏这等委屈,一时倒无言以对,斟酌片刻,只得道:“郭偕性直,却并非你所忖那般寡薄,只是不解汝意,你何不将方才之言与之一吐,或得开解?”

那人沉吟片刻,将信将疑:“陛下果真以为,郭偕性非寡薄么?……”然而为甚那夜后,其人所言所行,看去实将他作了一累赘,全心只欲摆脱呢?一念至此,倏而一震:他应计较的,原非此些罢?……

第三十四章

夜色不浅。

由郭家归返,穆昀祈轻车熟路翻进邵家西院。

屋中人声正高谈:“……丁知白老而冥顽,然毕竟与我邵家渊源匪浅……汝欲悔婚,可斟酌过利害?”

穆昀祈皱眉:邵忱业,果是百足之虫,老而不死,唯好兴风作浪而已!

邵景珩尚是气和:“我心意已决,且说丁知白豁达,并无意与我为难,此事已定,三叔不必多言。至于利害,三叔之前一应举动,已招来朝中非难无数,吾此举,只为将邵家由风口浪尖移开,以免沦为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