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芙亦打趣:“民间常言,最惧稀客忽登门,不是有坏讯,便是为借钱。官家莫不是以为吾这一早前来,意为借钱罢?如是,则下回恐要将我拒之门外了呢。”

穆昀祈笑嗤:“借钱何妨?堂堂京城巨贾的郭家,朕却还怕你欠债不还?”

说笑过后,言归正传,金芙道今日带了穆昀祈最爱的茂春楼点心入宫,因平日那处买的人多,少有功夫前往等候,恰今日一早郭俭出门,经过时见人少,便买了些,趁好与他送来。正说着,便闻内侍来禀,道宋衍来了。穆昀祈当下面色便有几分阴晦。

金芙纳罕,且还调笑:“官家莫不是怕宋学士亦来借钱?”

讪然一叹,穆昀祈摇头:“须知这老儿回回前来,一絮叨便是半日,实却无甚大事,无非是与人赌钱斗气,遭人欺侮,来朕前诉苦,甚捕风捉影诋毁与其不和之人,实教朕无奈。好在这几日未尝见他,想或正趁时赌蛙,朕耳根幸得一时清净,不想这一早却又来了……”

话是这般说,然人已到殿前,总不能不见。穆昀祈忖了忖,便命金芙陪同在侧,想此举或能令那老儿识趣些,及早告退。

不出所料,宋衍一入内便旁若无人呶呶不休,言及皆琐碎,不出片刻,穆昀祈已昏昏欲睡,众宫人亦是苦脸愁眉,金芙则强做耐心,但他言至激动处,偶还出言宽慰。再说那老儿虽糊涂,倒还不至不体上意,半晌但看穆昀祈无言,便暂停絮叨,乃作关切:“老臣这两日未伴驾在侧,陛下是遇了何烦事?”

穆昀祈一怔,但显莫名。

老儿看他缄默,却自以为窥得上意,一时捋须眯眼:“臣听闻,前两日范耆那厮又当殿指陛下沉迷博戏,纵乐好逸,以致懈怠国政,令陛下拂袖而去!是因此,才致天心不悦?”

穆昀祈耳根一热,语出含糊:“这,也并非那般……”

老儿却不顾天子之窘,但自抒发己愤:“依老臣看,陛下乃是仁厚过分了,对这等自诩清正的嚣狂之辈不加严惩实无异于纵容,才令他等有恃无恐,对陛下极尽侮蔑!”挺直腰背哼了声:“陛下偶尔博戏,不过闲暇娱乐、以解乏顿而已,怎就无端教歪曲成那般?可见一众狂徒本是存心与陛下为难!老臣之见,当将这干人一应贬谪!”

穆昀祈扶额:“所谓奖惩有因、赏罚分明,无端施罚,如何服众?”

老儿不屑:“捏造真相,以讹传讹,侮蔑陛下,岂非罪过?”一捋须,昏黄的眸中闪露狡光:“况且,人非圣贤,何患无过?陛下欲寻他由降罪,也是不难。但那些自诩贤臣君子之辈,孰知私下又是何等不堪嘴脸?陛下却还记得那许源,在朝时尝以清正君子高自标榜,而范耆康适涣之流,围侍在后不遗余力为其鼓吹,然终了,却暴出那等乱|伦丑闻,难道此尚不足令陛下看清这干’正人君子’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