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如何能做出此等违逆天伦之事!”
“国相此言,是要保太子了?”
缎苍岚略眯起眼来,觑着座下的鹤仃。乾阳殿被烧得不剩下什么了,只有一张龙椅勉强保存了形貌,此时给黄昏的光线一照,遥遥地将残骸的影子映在殿中静立的二人身上。禁军司令已来过一趟,说是发现尸体的军士上报讲:陛下的尸体刚发现时便已是身首分离,仵作验过,也说是火灾前便已遇害。缎苍岚只是敛下眉目来要他们再去找那军士和仵作,却已是哪里也找不见二人的踪影。
“缎将军,你有什么样的谋划是你自己的事。”鹤仃徐徐道,“但需知道,这朝中势力明暗纠葛,却向来平衡,若是大厦一夕倾覆,害死的可不止是几个人。”
“依国相的意思,倒是在说我便是那幕后之人了?”缎苍岚笑起来,低头望着鹤仃,“国相这么一说,我倒是不懂了,是怎样一个平衡之法能叫陛下的前三个皇子先后毙命,如今只剩下一个幼子一家独大?”
他向鹤仃走来,黑色的影子压在鹤仃的脸孔上,国相看着他 ,说,他是当朝太子,你怎敢如此逾越!缎苍岚听了,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话,竟然咧开嘴笑起来,半晌过后,略压低了些声音,在鹤仃的耳边说道:若非你当日告知我太子上山一事,我又如何能从中算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实在是该谢谢你。
陛下的尸身,我已看过。鹤仃沉默了半晌,方才出口:旁人或许看不出来,我却能一眼发现,陛下在断颈之前便已中了蛊毒。缎将军,是我该谢谢你,叫我看清楚身边到底藏了什么邪崇。
他话甫罢,半成焦炭的龙椅上忽而飞来了一片墨羽。浦月斜靠在扶手上,睁着一对清明的眼儿将两人望。鹤仃的面上冷冷的,只是问他:为什么?
主人,小奴在您身边已待了许久了。您做什么事情,我从来在旁边望着。浦月迎着他的目光,徐徐地站到了缎苍岚的身边。可是我看了这么久,却越来越觉得,您真像是支烛焰,为了应为之事把自己烧了个干净,也要把身边的人烧成焦土。缎将军便是您亲自递给我的浮木,难道您也不记得了吗?
缎苍岚立在两人之间,似乎是含了半分笑意,又像是旁观人的讥讽。鹤仃的视线缓缓地由虚空聚集到浦月的脸上,脸色苍白得可怕。一声鸦啼远远地响起来,毫无征兆的,他突然咳了起来,血沫从失去知觉的喉管溅落在身上,一声一声的,咳了许久,他却只是拿眼望着人看,像是在看浦月,又像是在看缎苍岚,他说:那使毒的手法,是我所教给你的。
你应当知道,我能造就你,亦能将你毁去。
鹤仃忽的将手捏紧,无形之中似有什么力量钳住了浦月的喉咙,他甚至未能发出一声叫喊,皮下凸起的青筋忽而暴起,转瞬便已咬开了皮肉,脓血喷涌之时,从伤处掉下一条五指粗细的百足,仍兀自在血污之中低低嘶叫着。浦月好似失了支撑的纸人般倒在了地上。鹤仃随即双膝一软,跪倒在了血中,止不住地咳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