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你能找到这里,你带着你的东西下山,我不会加难。但若是再要上山,便要仔细思量——“他住了口,指间缓慢地从对方的脖颈滑下胸口,“你那将军值不值得你付出性命。”
鸦原先等在中堂外,几个闲不住的小妖精拉着他在一块儿碎嘴,正听得腻烦,便看见那使者踉跄地走出了门外,似是收了惊吓,东西也不及拿,便一径走了出去。隔了一会儿,也看见落九乌走出来,懒懒地靠在木门上,手指缠了几根猩红的落发,打了个哈欠。
“谁来找你?”鸦跑上阶梯问他。落九乌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外头。他虽然下了重话,但恐怕该找上门来的还是得来,避不过的事情也总是避不过。鸦抬眼望他,见他瞧着别处,也跟着往外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正思忖着,不知觉对方垂下一双手来,勾着他的腰,头便枕在他的肩窝上,一点子发丝擦过鸦的脸孔,搅得他脸上痒痒的。“做什么?”小孩有些羞赧起来,要往外走,落九乌这才松开了手,问他要去哪里。”我……我去练功去了,你别缠着我。“耳朵尖上泛着的晕红还未及消去,他却偏偏皱着眉头,强要作出烦厌的样子来。落九乌原本要放他,这下子来了兴致,一把抓过小孩便拦腰抱了起来,口里嚷嚷着:”你一个小孩童,成天想着练功练功的,未免也太过无趣。辰光还早,不如和九哥哥一起回房里睡个回笼觉吧!“小孩被人抱在怀里,一对手脚哪里也伸展不开,恨得几乎要去打他,手伸出去片刻,却又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任人抱住了。
”什么小孩童啊,按凡人的年岁来算,我也该是弱冠年纪了。“鸦趴在落九乌的肩头讲着,落九乌听了,回他道,“那也只是按凡人的年岁算起罢了。”
“既然这样讲,那你按着这法子算下来,该是多少岁?”鸦又问他。
落九乌想了片刻,说道:“合该是个期颐之年的老头吧。”
落九乌抱着小孩走了一路,到了房门口才把他放下来。方才碎碎地讲了许多话,叫鸦也觉得困倦了几分,想来就随他再在床上躺上一会儿也无碍。未曾想,门甫一打开,便暖晕晕地熏得他头疼。再往里走了几步,竟看见床上还零散叠着三条被褥。他皱起眉头来,转头看落九乌,“你这房里,未免也太暖和了一些。”
“长夜漫漫,你九哥哥一个人睡,可不该暖和一点儿吗。”落九乌眯起眼睛来,有些不怀好意,“你既觉得热,那就把暖炉去了,再去他两条被子,躺这床上来给你九哥哥做一个趁手的火炉可好?“
鸦瞪着他,也习惯了他这油嘴滑舌的腔调,默默地坐到床边,把被子挪了开。落九乌看了,心情大好,一扣响指,暖炉里的火便熄灭了。他先一步去了鞋袜,鸦磨蹭了半刻,也躺上了床,在被褥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侧过身时,却看见落九乌已经闭上了眼,方才猩红的头发亦重回漆黑,纤长的睫毛落下来,浅浅地在眼帘上盖了片影。他的手贴着他的脊背,隐隐地透过布料传来些冰寒,鸦躺了一会儿,问他,你睡着了?
落九乌不答,但鸦知道他还没有。于是便说起些话来,仍旧是碎碎地讲着,末了却说,你之前同我讲的那个故事,我后来一直在想。
你说那个修道人违天背命,一定是死在了乱世之中。可我觉得他这样道行高深的人,说不准只是离开了那座城池,也可能只是没有人找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