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她都像一朵无忧无虑的小白花,骤然糟了风雨,才发现自己竟然脆弱至此。

可她也有傲骨,也有自己的固执。

她并不像变成依托他人生存的菟丝花。

孟明湘没有答应关霖,也没有为自己赎身。

她在潇湘楼五年,从唯诺听话的小姑娘变成了掌控潇湘楼上下的花魁娘子,她虽还是奴籍,可已经没有人能再欺辱她。而她也终于有机会,替关霖做些什么,比如通宵默下了那一本账本册子,拖着两日不曾休息的疲惫身体给他送来。

只是年少的月光,仍然还是镜中月,水中花,她捞不到,平白望着,便是好些年。

如今,却有人摘了她的月亮。

孟明湘第一次知道,原来关霖也会露出那么鲜明的情绪,柔柔灯火里,她看着关霖抱住路域,那双总是显得冷冽的眼睛里竟全是她不曾知道的温柔与笑意,他的欢喜是如此浓烈,以致于她差点无声落了泪。

也不知道是为关霖终于不再孑然一身,还是为穷尽数年的她自己。

“你要好好待他,”孟明湘红了眼睛,漂亮姑娘咬着银牙,恶狠狠的模样也是顶好看的,“你若当了负心人,我就是散尽潇湘楼的家财,也要叫人追杀你到海角天涯。”

路域深吸一口气,他收了玩世不恭的模样,眼底尽是郑重。

“我绝不负他。”

不仅此生。

还有生生世世,万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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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鸡鸣时,关霖自书房中走出。

天色渐晓,他珍重地将账本收入怀中,去客房看了一遭,却不见路域的影子。

他正疑惑着,却听闻自己的卧房那边传来动静,忙过去一看,只见路域正将两个瓷碗端上桌。

小小瓷碗传来淡淡甜香,糯米色的小小圆子浑圆可爱,关霖忍不住走上前:“这是……”

路域冲他一笑:“孟姑娘说,你过去最爱江南的酒酿圆子,我在厨房苦想了半天也不得其法,还是你府上一位江南来的阿姐正好来做早膳,教了这么我一手。”

关霖恍然,是他之前救回府中的那对夫妻,那位妇人擅长厨艺,自她来了后,相府的早膳大都由她完成。

“来尝尝?”路域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关霖心里一暖,“好。”

就这一盏暖色的烛灯,他与路域在小桌旁对坐,吃着一碗酒香清甜的酒酿圆子。路域捏的汤圆个个玲珑小巧,关霖咬了一个,是奶黄馅的,浓浓奶香与蛋黄在舌尖蔓延开,甜而不腻,极为可口。

下一个是他喜欢的芝麻,入口即化;再下一个则是红豆,绵密软糯。

每一个汤圆的馅料都不一样,吃到最后一个,关霖的眼睛亮了亮,竟然是桃花馅的,唇齿间都泛着甘甜与花香。

相府里那几株桃花已经尽数败光了,不知路域在这点时间里,是从哪里找来的桃花。

路域看出来他在想什么,道:“范正初的庄子在山上,那里犹有一株盛开的春桃,我当时突发奇想,便折了一支,用帕子包好了,想拿回来送你。”

他说着便有些惆怅:“只是我路上跑太急了,等回来之后,花都散了……只好将它下了锅,入了你的口,也算它这一遭走得值了。”

关霖品着唇间透着的酒与花香,神色微恍。

人间芳菲尽的时候,却有人不远千里,为你折一支花。

这真的……只是因为互为友人、知己吗?

还有他下意识的拥抱,与看见路域时心生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