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培风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手上的咖啡纸杯:“这是……”

“Sangria。”苏齐云忽然压低声音。

“——酒啊!”顾培风有些惊讶。

“嘘——”苏齐云赶忙压下他的情绪,“别嚷嚷。西班牙禁酒令真的很厉害的,他们不许在路上喝酒。我好说歹说,店家才肯给我用纸杯装的。”

顾培风不禁对苏齐云又有了新的认识。

好像有时候,又没那么古板。

这酒酸酸的,初尝有些辛辣,滑落入喉之后,酒里泡着的水果甜和红酒甘才冒出来,可好喝。

他俩坐在海边,悄悄抿着伪装成“咖啡”的甜酒,像是共享着两人才知道的秘密一样。

太阳正要垂落。

海边孤独地立着一幢雕塑,看着像几个空的废弃房间胡乱垒成的。

由于垒得太过于粗糙,海风一过,顾培风甚至担心,它会不会下一秒就溃塌下来。

夕阳透过房间窗户,让雕塑上的每个房间,像是一个个亮着暖灯的人家。

“这是l'Estel Ferit。”苏齐云向他介绍,“翻译过来就是‘受伤的星宿’。很有名的标志性建筑,有很多人过来打卡。”

其实不用他说,顾培风也发现了,许多人举着手机相机,用各种构图拍摄这幢壮烈残阳下的雕塑。

“我不懂这些。”顾培风诚实说。

小时候,他妈能给的也就是上学和一口温饭,什么音乐、绘画、雕塑,这些烧钱才能堆起来的东西,他的确一窍不通。

“这没什么。我也不懂。”苏齐云浅浅抿了一口甜酒,“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艺术品,本来就是难以理解的。但正因为它难以理解,才更经得起百般回味。”

顾培风看着他,只觉得,齐云说什么都对,说什么都很有哲理。

苏齐云却忽然把手里的咖啡杯放下了。

他低下头,有些躲闪顾培风的眼睛:“培风,我……”

苏齐云还是那个苏齐云,他坐在夕阳里,温暖的光芒依旧化不开他周围的冰。

海风一过,他萧索又动人。

顾培风自然地坐近了他。

“对不起。”苏齐云低声说。

其实顾培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道歉。不过苏齐云愿意主动吐露心声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顾培风安静地陪着,等着他。

“从小我爸爸就很少回家,回来了要么因为庆功喝的醉醺醺的,要么在家呆不过一两天就又出门去了。九岁那年,我小学毕业他都不知道,还以为我在上小学。”

这个可能不怪苏伯父。顾培风无奈地想。九岁一般是在上小学,小学三年级。

“我爸妈,我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我爸又是个保守古板的人,他们看起来也很少沟通交流,所以……我其实不太懂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应该怎么相处。”

顾培风轻轻坐得更近了点。

“也可能是我服药的关系,让我的反应、情绪都变淡了——我……”

他忽然叹了口气,“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